苏郁很快被安排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vip病房,白色的墙壁、柔和的灯光,本该给人安心的感觉,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心中的阴霾。
护士们有条不紊地为她进行各种抽血检查,针头扎进皮肤的刺痛,仿佛都比不上她内心的惶惶不安。
霍骁敏锐地捕捉到苏郁眼底的惶恐与无助,伸手将她轻轻搂进怀里,用带着温度的胸膛给予她一丝慰藉。
苏郁仰起脸,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如果我真的感染了病毒,是不是就要流掉孩子?”
话音未落,一滴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霍骁心头一紧,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轻声安抚:
“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没有乱吃药,就不需要流产,也不会影响孩子发育。”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黑暗中亮起的一盏灯,可苏郁依旧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安。
她的目光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绪飘得很远。霍骁心疼地扳过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答应你,不管医生说什么,不管检查结果是什么,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什么样我都喜欢。
我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随便放弃他们的生命。”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承诺。
医院的检查效率极高,不到半小时,呼吸科主任和产科主任便一起走了进来。呼吸科主任推了推眼镜,面带微笑地说道:
“霍太太,放心,目前血检的结果,并没有感染迹象。不过为了你和胎儿的健康,后期你跟你母亲接触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病毒传染的可能性会比较高。”
听完这话,苏郁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而霍骁则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很快便跟两位主任一起出去,
尤其是拉着妇产科主任,仔细询问着各种孕期注意事项,从饮食禁忌到日常活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助理李松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太太,刚刚霍夫人特意让家里司机送过来的,您趁热喝了?”
苏郁这一早上经历了太多,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精疲力尽,她接过燕窝,几口便喝完了。温热的燕窝下肚,她苍白的脸上才总算有了一点血色,人也感觉好了一些。
霍骁跟医生交流完,回到病房,看着苏郁,眼神中满是关切:“我下午还有董事会要开,等我忙完就过来陪你。”
苏郁不想因为自己耽误霍骁的工作,强打起精神,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承诺道:“你放心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送走霍骁后,苏郁并没有回病房休息,而是径直来到了icu病房外。icu病房有着严格的规定,除了与医生交流外,一般情况不让进去。
她只能在那一层走廊上不停地徘徊,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她不想回病房,只想守在母亲身边,即便只是离她近一点,仿佛这样就能给母亲力量。
icu外的走廊,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外地来的患者家属们,或坐或躺,脸上写满疲惫与焦虑。
有的人住不起京城昂贵的酒店、宾馆,只能在走廊上坐着,甚至有人直接席地而眠。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让苏郁印象深刻。她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手里紧紧攥着孩子的病历本。
女人的孩子才7岁,却患上了白血病,已经做了好几次化疗,可一直等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孩子已经在icu里待了一周。
听护士说,孩子的爸爸是在工地的建筑工人,为了支付高昂的医药费,日夜辛苦工作,女人则日夜守在医院照顾孩子。
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他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icu的门,布满老茧的手反复摩挲着和老伴的合照。
他的老伴宫颈癌晚期,做了两次手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儿子儿媳已经放弃了治疗,
可老头却始终不肯放弃,他卖了农村的房子和地,日夜守在icu外,只为能多留住老伴一刻。
看着这些人,苏郁心中满是感慨,真是人生百态,各有各的痛苦。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些热饮和食物,然后回到走廊,一一分发给这里的人。
这并不是她假好心装好人,只是在这些人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一种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老大爷从苏郁手里接过热饮,原本走神、空洞的双目渐渐有了聚焦,他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丫头。这个饮料我大孙子也喜欢喝。”
苏郁听了,心里酸涩得厉害,她太能理解老人的痛苦和绝望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母就一直躺在icu里,靠着输氧和营养液维持生命。三天过去了,
医生说肺部感染情况依旧没有缓解,血氧饱和度一直在下降,病人几乎没有什么求生意志。
医院已经给了苏郁好几张病危通知书,每一张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苏郁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她穿越一场,到底改变了什么,父母的生活比前世还不如。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自问已经拼尽全力了,她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老天爷为什么一直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在第四天早上,苏母又一次被推进了抢救室。苏郁跪在手术室门外,双手紧握,安静地祈祷着,
她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母亲能康复,她愿意用自己的健康和寿命来交换。
霍骁得到医院的通知后,立刻取消了当天全部的会议,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
当他看到苏郁跪在地上的背影时,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全身防护服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他们缓缓摘掉口罩,语气沉重地说道:
“苏女士,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是病人毫无求生的意志,你现在还是进去跟病人做最后的告别吧。”
那一刻,苏郁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的颜色都在她眼前消失了。她等不及护士给她穿好防护服,就急切地冲进手术室,想要去抱住苏母。
却被及时冲过来的霍骁死死地抱着腰,霍骁压低声音说道:“苏郁,你冷静点,病毒会传染,你也应该让干妈走的了无牵挂。”
苏郁已经是心如刀割,可泪水却仿佛在眼眶里凝固了,怎么也流不出来。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苏母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她很慢很慢地拿掉氧气面罩,说话的声音细若蚊吟:“小郁......”苏郁用力推开霍骁,扑到苏母身边,紧紧地抱着她。
苏母费力地扯出一个极微弱的笑容,说道:“别哭,其实早在m国的时候,就有人偷偷告诉你干爸死了的信息。”
苏郁一时惊到,反应了一秒才红了眼眶:“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苏母轻轻摇了摇头:“干妈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不想亲者痛仇者快,才一直死死撑到现在。我现在终于要一家三口团聚了,不要哭。”
她大口呼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那天回京城以后,我让邻居家的小孩,帮我查了网上才知道,薛家的人已经全部坐牢了。
我知道这些都是小郁你的努力,干妈谢谢你。现在我心愿已了,真的撑不住了。干妈还有最后一件事求你......”
苏郁已经肝肠寸断,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完全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苏母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电视柜里我留了遗产继承,应该足够换一个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墓地......”
说完这些话,苏母就像散了所有的精气神,只是瞪着眼睛,等着苏郁答应她。
“妈,我答应你,妈,你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苏郁哭喊着。可苏母的身体却渐渐僵硬,很快,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
苏郁只觉得天旋地转,感觉嗓子好痒,紧接着吐出一口黑色的心头血,随后便昏倒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