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士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可双目却炯炯有神,手持羽扇,头戴纶巾,看起来确实有些神秘,而面容平静,但在这一刻,听了叶煊的话后,终究无法淡定了。
“小友这相术,并不准啊。”
那人说着,语气依旧显得很平静。
叶煊静静的看着他,继续言道:
“我观大师,少年时天资非凡,乃人人称道之神童,更是好学能诗。”
“我又算出来了,大师曾游于海外洛伽山,遇异僧于别古崖,授以相术。”
“大师曾经先仰视明亮的太阳,头晕目眩之后,在一间暗室洒下红豆、黑豆辨认,在窗口悬挂五色线,对着月亮辨认,这些都做到了,才可以相人;而方法是在夜间点燃两只火炬,细细观察人的形状、气色,同时参考出生年月日,相看一百人没有一个看错的。”
“大师在元朝就已有名,所相士大夫数百人,这些人的生老病死,吉凶福祸都算得很精准,甚至时间可以精准到某日某时,‘无不奇中’。”
叶煊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相士老者终于承认了。
“也罢,叶春坊果然聪慧,一眼就识出了我。”
见对方承认,叶煊这才收敛起了笑意,此人估计来者不善。
因为这个人,正是袁珙。
袁珙在历史上名气并不大,可在元朝末期却是一位鼎鼎有名的相士,其能掐会算的本事世人皆知,但这并不代表着谁都见过其。
叶煊本身对于所谓的鬼怪神佛,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的,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虽然骨子里他确实不相信这些东西,但有些事情就是无法解释的了的。
毕竟。
一个人看你面相,就能推断出你能活多大岁数是,甚至是几时几刻死的,这得拥有什么能耐?
科学能够解释清楚吗?
唯有玄学,亦或者看相,才能道出几分玄机。
“我等不知,可否移至他处,详谈?”袁珙对叶煊发出了邀请,叶煊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现在时候尚早。
还没到中午呢。
而他这几日并没有事情要忙,整个人处于空闲的状态,今天回家也就是看看母亲那边的糖制作的怎么样了,还有教给父亲的那几件工巧,是否制造完成。
既然无事。
不如会会这个大名鼎鼎的相士。
反正,蒋瓛始终带着锦衣卫暗中保护自己,并且现在可能锦衣卫的数量再次增加。
时间不久。
叶煊就跟随袁珙,来到京城处的一座小院。
能在京城中购买宅院的,非富即贵,恐怕这就是燕王朱棣所拥有的隐形资产吧?也就是这座宅院名义上不属于燕王,但实际上就是燕王手底下某个人的。
两人对坐于院落中。
袁珙看着叶煊,深吸了一口气,道:
“叶春坊的相术,不知传自哪位大师?”
经过方才的试探,以及叶煊的‘看相’,此时的袁珙已经陷入到了深深的震撼中,因为对方的相术太可怕了。
他的相术仅仅用于看人生死、福源、寿命等等,而叶煊的相术,居然能看到人的曾经。
就相当于,看到了人的过去。
这难道不可怕吗?
他游于海外珞珈山,这件事情很少人知晓,叶煊是如何知道的?不过周游珞珈山,倒是也不是什么秘密,叶煊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遇到异僧,获得相术,叶煊怎么也知道?
甚至,这相术到底如何施展,叶煊也知晓的清清楚楚。
这,太可怕了。
“这,就不能相告了。”
叶煊露出神秘的笑容,随即他继续言道:
“大师若是好奇我的相术,我再为大师算算,如何?”
袁珙脸色微顿,还能算?
那他倒要领教领教了。
初次碰面,叶煊的相术就已经远强自己了,可他始终自认为自己在相术领域,天下无双,他就不信叶煊真的什么都能算出来,看出来。
那他岂不是白活了?
这一辈子的相术,修炼到狗身上去了?
“好,大师,那我可就要看了。”
叶煊露出正色。
此人不管前来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他都需要先给个下马威才行,不然的话自己始终处于被动之地,他可不会认为,燕王朱棣现在就一定对他产生好感了。
当然,这和徐妙锦的事情无关。
自从自己定下藩王之策,把建议交给朱元璋后,藩王们就势必会将自己视为敌人。
这其中,燕王朱棣到底有没有野心,他不知道。
原本的历史上,燕王朱棣那可是实打实的谋反,别说什么奉天靖难、清君侧、诛奸臣,谋反就是谋反,朱允炆是正了八经朱元璋亲定的接班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朱棣就是谋反了。
那朱棣,是否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呢?
姚广孝修炼的,应该就是屠龙术吧?若是朱棣没有这种想法,为何要收留姚广孝?
还是那句话,不管朱棣到底这个时候,是否已经有着野心了,就算其没有,也要想成有,因为自己现在身处于朝廷之间,周围尽是豺狼虎豹,需要把任何事情想的最糟糕,往坏处去想,才能做好一切准备,安全的闯过一道又一道洪浪。
把朱棣设想成,早就有谋反之心,脑子后面有一块反骨,那自己定下这藩王之策,燕王朱棣岂不是会恨得把自己剁碎了?
袁珙是朱棣的人,自己先给袁珙一个下马威,让朱棣知道,他可不是好惹的。
心中这般想着,叶煊的声音也响起了。
“我观大师面相,看到一事,昔日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从福建经由海路去拜见大师,袁大师对他言:‘先生神气严肃,举止雷厉风行,这是大富大贵之兆。然而,先生印堂司空有红色的气息,做官一百一十四天就会被夺印。但若先生能坚守节操,忠于朝廷,必定会名垂后世,希望先生多多努力。’普化帖木儿在浙江做官的时候,果然被义军首领张士诚‘逼取印绶’,后不屈而死。”
“大师又给江西左副都御史程徐看相时候说:‘先生帝座星位置再现黄色、紫色之气,千日之内会得到升迁,然而先生冷笑无情,是不会尽忠守节的。”
“一年后,程徐拜兵部侍郎,擢兵部尚书。又过了二年,降于明朝,为吏部侍郎。”
“大师给陶凯看相的时候说:‘先生的额、颊、鼻、颧看上去很和谐,但是气色不明显;耳、口、额、鼻清晰分明,却缺乏光泽,宜藏器待时。不到十年,以文进,为后世臣,做二品官,大约在荆州、扬州一带。’陶凯后为礼部尚书、湖广行省参政。”
叶煊陆陆续续说了一些,这让原本还比较期待的袁珙,顿时没了兴趣。
他还以为,叶煊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相术呢。
原来就这?
这些事情,若是在朝堂中拥有一定的能量,都可以查出来,虽然他挺疑惑,就算是叶煊目前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可终究有着很多大族为敌,再加上叶煊的官职并不算高,根本做不到能把自己的信息调查的那么详细吧?
也是是怎么知道的?
疑惑归疑惑,可袁珙并不相信这是叶煊相面相出来的,可能是从其他渠道中获得的。
“莫非,叶春坊就看出了这些?”
“那老朽,倒是白来一趟了。”
袁珙这次来,也是半带着善意来的。
他受燕王朱棣和挚交好友姚广孝之命,来探探这个叶煊的嫡,顺便看看这叶煊的面相,未来究竟如何。
可惜。
他看了看。
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来。
怎么说呢?
因为叶煊这张脸吧,倒是显得文质彬彬,模样不俗,可通过他这么多年的相面经验来看,这张脸根本不存在着什么富贵命。
就是一辈子底层的普通工匠。
终日打铁、锻木为生。
但现在叶煊却已经做到了五品官,更是身居数职,且还是皇太孙的老师,说叶煊堪比三品、二品大官,也差不多了。
根本没有任何富贵命、官运命的脸,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这是让袁珙感到疑惑的。
“大师,我还没有说完。”
看着袁珙失望的样子,叶煊心中不禁发笑。
他随即继续言道:
“大师是否曾经与对燕王殿下说过:‘殿下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好一副太平天子之相。不到四十岁的时候,殿下的胡须就会垂至肚脐,可登基坐殿。’”
“当时大师还巡视了燕王藩邸的校尉士兵,大师私下对殿下言,他们将来都是‘公侯将帅’。”
“燕王殿下担心消息传出去对自己不利,于是派人把大师送回了老家。”
袁珙的胡子颤了颤,那眸子中涌现出浓浓的骇然之色,这件事情,叶煊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场的唯有三人。
燕王殿下,姚广孝,然后就是他了。
除此之外,任何所谓的侍从、士兵都没有。
叶煊根本不可能知道才对,同时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锦衣卫了,更不用提朝廷中的力量能安插到王府中了!
“大师,我继续说说。”叶煊道。
袁珙愣了愣,还继续说?叶煊还知道什么?
“我大明朝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初封诸王时,皆各以挑选一高僧作为国相。”
“当时燕王挑选僧人时,姚广孝暗中对燕王殿下言:‘殿下能让我辅佐,当使戴一白帽。’王字上加白字,即皇!于是燕王殿下上奏要求姚广孝成为自己的国相。”
袁珙手中轻轻摇动的羽扇,忽然掉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知,然后整个人身躯尽皆颤抖起来,这件事情,叶煊怎
么可能也知道?
这,这这这...
叶煊,到底是人是鬼?
“嗯?大师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有说完呢?”
叶煊有些意外,看着地面上的羽扇,随即给袁珙捡了起来,重新插在袁珙的手上。
还没有说完?
袁珙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想逃离这里的想法了,这个叶煊太可怕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说了出来,要知道这里是京城。
锦衣卫现在又发展到了一定的地步。
同时,他也知晓叶煊身边是有着锦衣卫随身保护的!
还是锦衣卫北镇抚使蒋瓛!!
这就代表着,今日叶煊所说的一切话,都会传到陛下那里。
袁珙只感到,天要塌了!
他恨不得现在已经想给叶煊跪下了,求求你了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若是可以的话,袁珙真的现在想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嘴巴,明明在北平那边好好的享受生活,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和姚广孝、殿下来到京城中,又答应他们两个,来试试叶煊的深浅?
试出来事情了吧?
“我观大师面相,又隐约看到一事。”
“昔日,姚广孝到了藩王封地,姚广孝又对燕王殿下说:‘浙东袁珙天下相法第一,请求假借燕王的名义征召他来。’”
“大师也就利用这个借口,来到了燕王府,大师到了之后,对着燕王殿下言道:‘极道天表之盛,髯过脐,必登大宝,为二十年太平天子。’”
轰隆!
袁珙只感到,仿佛有晴天霹雳划过头顶,阵阵轰鸣声于脑海中爆响,他整个人立刻瘫软了几分,感觉仿佛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般。
“大师,我又看出来了一事...”
袁珙眼珠子都红了起来,怎么还看出来什么事情了?你今天要把我活活的整死不成?
“大师,可听闻过,屠龙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