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蝶梦庄疑云（五）
顾不全暂且抛开了对换颜术的好奇心，追问道：“梦蝶就是你们的主人？”。¨k`e/n`k′a*n*s+h·u′.￠c￠o^m/
琴宝摇头：“她是执事，主人另有其人。”
“主人是谁？”凌岸急切问道。
琴宝未及回答，忽听得人声鼎沸，出门一瞧，原来是陈楚之领着府尹大人的人马赶到了海边，将石屋团团围住。
“不全姑娘，小生来救你了。”
陈楚之一边喊着一边在岩石间小心冀冀地跑，海边的岩石很滑溜，他一个趔趄便摔了一跤。
“哎哟，摔死小生啦。”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连府尹大人都冷峻不禁。
唯有花摇铃满脸不悦：“只唤不全姑娘，没我花摇铃什么事？哼，我找傻蛋去。”
城里百姓闻讯也纷纷赶来，有的欢天喜地拥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亦有对着大海哭天抢地的，毕竟解救下来的只有十名女子，而更多的女子死的死卖的卖，恐今生再难团圆了。
但那十名女子的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气，她们向凌岸走来，朝他躬身施礼以谢他的救命之恩，而后默默地随着家人离开。
秀秀朝顾不全走来。
“秀秀，你为何不和你爹娘一起回家。”顾不全问道。
秀秀摇了摇头：“我已经死了，没有家了。”
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添几许忧愁，说道，“我已决定到城西羽翠庵出家为尼，佛家就是我的家。姐姐他日若还到福州城来的话，记得到庵里来看我。`二_八`看~书?网¨ ?耕/薪~最*快`”
顾不全沉默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完全懂得秀秀的心情。
“哎，该说什么好呢？”陈楚之深深地感叹，“几家欢喜几家愁。”
“未必有几家欢喜。”顾不全冷声应了一句。
她明白，无论秀秀和那些女子从前在家中如何，从知道自己被放弃那一刻起，她们对于自己的家和爹娘，已经深深地失望。
半吊钱，就可以将女儿的后事全权交给他人处置，不看一眼，甚至连墓碑都没有，那是连将来扫墓拜祭都省了的。
从她们“死去”的那一刻，在爹娘的心中也已被连根拔去。
“我的爹娘呢？他们在哪里？又为什么遗弃我？师父又是谁？”
顾不全回望白茫茫的大海，心下亦是茫茫然。
也许师父就是刻意给她取名叫不全，不全，就意味着什么都不完整，一生都要去寻求那缺失的一部分。
可是，他自己为什么叫顾全？一个精心策划的理命钱庄和一个完美的金蝉脱壳？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在本官治辖竟有如此恶行，是本官不察，愧对百姓啊，本官在此向各位父老乡亲谢罪了。”
府尹大人又是躬首又是作揖的，以雷令风行之态差使衙役到蝶梦庄拿人，连同琴宝一起押回府衙去审理。
“本官倒要好好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如此狼心狗肺？”
他一脚踏进石屋，俯身将趴在地上的琴宝从地上拎起来，却见鲜血汩汩顺着她的喉咙流淌，吓得他赶忙丢开了。/s′i,l,u/x-s¨w..-o\r_g\
凌岸吃了一惊，冲上去查看，只见琴宝拼尽最后一口气说：“济、王……”而后浑身抽搐，再也说不出话。
此时花摇铃正走至门前，看到这一幕吓得愣住了，“济王”二字落入她的耳中。
“原来傻蛋就是济王。”花摇铃看着凌岸，心思活络开来。
“琴宝。”凌岸接连唤了几声，面前的人眼珠子瞪直了，继而垂下了头，死了。
凌岸怔了半晌，忽又道了声“不好”，飞身奔跑出去。
“什，什么意思？”府尹大人指着凌岸消失的方向，“莫名其妙。”
顾不全看着府尹大人宽大的袖子上沾染的血迹发呆，半响才醒悟过来，喊了一声：“一定是蝶梦庄不好了。”
拔腿便追凌岸去。
“追呀。”花摇铃与陈楚之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反正傻蛋与顾不全都跑了，跟着他们身后追就是了。
“追。”府尹大人愣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
于是乎，这偌大的福州城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一场宏大奇观，府尹大人、差官，百姓跟在四人一猴后面穿街过巷满城奔跑。
蝶梦庄的院子里，一股子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十名女子皆被利器割破了喉咙，院中一副惨不忍睹之象。
唯独那梦蝶不见踪影。
凌岸懊恼不已。
昨夜，在顾不全与花摇铃中了迷药那一瞬间，他便已察觉不妙，屏住呼息佯装倒下。
他与顾不全花摇铃分开，他被送到了蝶梦庄的院子里。
在梦蝶举着灯俯身察看他的面庞之际，他双指点住了她的穴位。
随后蝶梦庄的女子来一个点一个，留下个琴宝被他押着去到海边的石屋，只是想先救下顾不全与花摇铃以及那些失踪的女子们，之后再去报官。
却不想，再回头时，竟是一地鲜血横流。
他喃喃地道：“她们，命本不该绝。”
此时此刻，那满院子里的鲜血变做了漫天飞舞的桃花瓣，脚下是横七竖八穿着黑衣的尸体，祝融面具又在眼前变幻莫测。
“啊——”他两手使劲敲打着自己的头，发出阵阵狂吼声，花摇铃想去制止，被撞到了一旁，差一点摔倒在死人堆里。
“傻蛋。”顾不全拼命地抓住凌岸的双手，他方才渐渐地平静下来，用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她。
但她感觉到，握着的那双手仍在微微地颤抖。
“好了傻蛋，没事了。”她轻轻地对他说道，“打自己的头，傻。”
“嗯。”他点了点头，恢复了平静。
花摇铃从地上爬起来，骂道：“打别人的头就可以了？你俩什么东西嘛！”
……
蝶梦庄除了梦蝶一人下落不明之外，其余人等皆死于非命。
府尹大人以琴宝等人畏罪自杀为由结案。
顾不全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着经过她的面前，手心里凉凉的，才发觉她的手与凌岸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低了头，却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这一低头，视线落在正经过她面前的女尸脸上。
“不，不对。”她忽然说道，“她们不是自杀。”
差役停了下来，“何方小女子，府尹大人断案，轮得到你在此胡言乱语？”
“我是小女子不假，但并非胡言乱语。”顾不全跨前一步拦住了差役，说什么也不让他们把尸体抬走。
“府尹大人断的不对，何以不让人说？”
“哦？”府尹大人眉心深皱，“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福宁州枫叶镇，顾不全。”
府尹大人嗤地一声笑了：“顾不全？你还是什么时候先顾全了自己，再与本官指手画脚吧。”
“顾全，是我的师父，他是做棺材的一把好手，我们的棺材铺是枫叶镇独一无二的。”
在场差役哄堂大笑，连门外围观的百姓也乐了。
顾不全并不以为意，说道：“正因为我们是卖棺材的，也见过很多死人，正常与不正常死亡的都见过，还曾经替县衙里的仵作验过尸，还……”
还想说太常老爷一案，但忍住了，总不能对府尹大人说，她在那一案中搞死了一个县太爷吧？
“反正小女子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府尹大人该不会不允许质疑吧？”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府尹大人面子上挂不住，只得冷声说道：“嗯，本官不妨听听你这小女子究竟有何高见，何以见得她们不是自杀的？”
“多谢大人。”顾不全道，“小女子还需要最后证实一点。”
府尹大人已经面露不悦，冷着脸不置可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