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合上书本,目光清澈地看向父亲.
“我觉得,他这么拼命,不是为了权力。′2+8,看¢书^网^ ′首?发¢”
程安书微微挑眉,似有些意外女儿的回答:
“哦?那为了什么?”
程悦回想起摩天轮上的那一幕。
那天,郑仪坐在她对面,城市的灯火在他身后铺展开来,他的神情比平时放松,但眼底深处仍藏着某种紧绷的情绪。
“……我只是怕松懈了,就会被甩开。”
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不确定。
“爸,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悦轻声说道。
“他明明已经足够优秀了,笔试第一、王部长赏识、师兄师姐都愿意帮他,可他还是像在追赶什么一样,一刻都不敢停。”
程安书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确实,郑仪的进取心远超常人。以他的年纪和背景,能在短短时间内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惊艳。
但郑仪似乎并不满足于“比别人强”,而是迫切地想要“更强”。
这不像是单纯的野心。
程悦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为了权力,他大可以借您的势、借王部长的势,甚至利用周慕云的资源尽快往上爬,可他偏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既借力,又保持距离。”
程安书的目光在窗外停留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农民家庭出身,偏偏考了个高考状元;学的是政法,行事却比官场老手还老练;表面温和谦逊,骨子里又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他摇摇头,眼中透着一丝罕见的困惑:
“这小子像是凭空蹦出来的怪物,不合常理。!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
程悦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爸,我第一次听您用这种语气评价一个人。”
程安书揉了揉太阳穴,也忍不住笑了:
“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他顿了顿,语气渐渐认真:
“按理说,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孩子,就算再聪明,踏入社会也该摸爬滚打好几年才能开窍。可郑仪不一样,他像是……”
“像是生来就知道规则?”
程悦接话。
程安书缓缓点头:
“对,而且他不仅知道规则,还懂得如何驾驭规则。”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在王振国、程安书、周慕云这三方势力之间游走而不失分寸,甚至隐隐有反客为主的架势,这已经不是“聪明”能解释的了。
郑仪……
他就像一条从泥潭里钻出来的草蟒,隐忍蛰伏,不露爪牙,却能在机会来临时,一口咬住命运的咽喉,顺势腾空化龙。
夜已深,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
郑仪的公寓里,台灯的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书桌。
他面前摊开几份文件,王振国给的特训营资料、自己整理的江东省近年的政策汇编、面试可能涉及的热点案例分析,甚至还有程安书过去几年的公开讲话纪要。·s*h\u!y^o·u¨k¨a\n~.~c`o?m^
他并不是盲目地浏览,而是有条不紊地勾画重点,试图从中抽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王振国提倡什么?程安书强调什么?二者之间的平衡点在哪里?
这是他要准备的“话题”,明晚与程安书的交谈,绝不能只是礼节性的拜访。
次日,天空弥漫着火红的晚霞,程家的门铃响起。
郑仪准时登门,手上依旧提着些简单的伴手礼,一盒上好的茶叶,两本装帧考究的政经类书籍。礼不贵重,却显得用心。
程安书亲自开的门,一身居家便装,比起上次会面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长辈的随意。
“来了?进来坐。”
客厅里,程悦端上茶水,冲郑仪微微颔首,随即识趣地退开。
郑仪入座,神色恭敬却不拘谨:
“秘书长,打扰了。”
程安书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套:
“听说王振国已经把特训营的事定下来了?”
“是的。”
郑仪没有隐瞒,但话锋一转。
“但您上次教导我的‘稳中求进’,我一直记着。”
一句话,既承认了自己属于王振国的培养序列,又表明了仍旧尊重程安书的政治立场。
程安书端起茶杯,目光深邃:
“你对这次面试,怎么看?”
这个问题,既是考验,也是点拨。
郑仪沉思片刻,答道:
“面试是门槛,但不是终点。无论评分如何,我都会把这次机会当作一个开始,而非终点。”
他没有纠结于“考官是否公平”,也没有刻意强调“自己笔试第一的优势”,而是将话题拉到了更高的层面,这不是一场需要斤斤计较的考试,而是他仕途长跑的第一步。
程安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放下茶杯
,语气放缓了些:
“你比同龄人成熟,但官场这条路,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请秘书长指点。”
郑仪坐直身体,态度诚恳。
程安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你觉得,青年干部最缺什么?”
郑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思考后,才缓缓道:
“眼界和定力。”
“哦?”
程安书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展开说说。”
“青年干部有冲劲,但往往缺乏‘站高一层’的格局,容易陷入具体事务,看不清全局。”
郑仪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沉稳。
“另一方面,面对诱惑和压力时,又容易摇摆不定,缺少‘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定力。”
程安书微微颔首,又问:
“那你有定力吗?”
郑仪对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我有想走的路,也有必须守住的底线。”
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空泛表态,而是用最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有方向,也有原则。
程安书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好。”
这个“好”字,不是客套,而是认可。
“王振国看重你的锐气,我欣赏你的清醒。”
程安书直截了当。
“江东省不缺能干的干部,但既懂进取又知克制的,不多。”
郑仪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极重,它不仅是对自己的评价,更是某种意义上的“通行证”。
程安书在告诉他:你可以走改革的路,但必须掌握分寸。
“秘书长的教诲,我一定牢记。”
程安书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
“对了,悦悦说你最近都没怎么联系她?”
郑仪一怔,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程悦身上。
他斟酌了一下,坦然道:
“最近在准备面试,不想分心,也不想耽误程悦的时间。”
没有编造借口,也没有刻意疏远,而是以“专注事业”作为理由,既不伤人,又不失真诚。
程安书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
“你小子啊……”
笑声里,既有无奈,也有欣赏。
他知道,郑仪已经给出了最符合“政治生物”本色的答案,不会为了讨好他而刻意接近程悦,也不会因为避嫌而刻意疏远。
一切以“合适”为准。
这便是郑仪的风格,清醒,克制,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