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申时行却好像被重锤击中面门一般。首发免费看书搜:顶点小说网
整个人不断往后仰去,似乎在躲避张允修话语的攻击,整个人也处于一种懵的状态。
换做其他大臣来,面对张允修的指责还能够交锋两句,毕竟满朝诸公谁还没有吵过架啊!
可申时行便是不同,这是一个十足的老好人,行事便讲究一个四平八稳,不与人发生冲突。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然而,他已然官居次辅之位,平日里顶多有些弹劾,哪里有些敢顶着他阁老的身份放肆,即便是为博取“直名”,那也是朝着张居正而去,他这个次辅一直安稳的很。
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历史上在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才一直倚重申时行为首辅。
因为他行事太过于温和,太过于“明哲保身”“老好人”,以至于在历史上混了个“和稀泥”阁老的美称。
然而,至柔的老师傅,遇到了不要命的愣头青,还没有出手便被瞬间偷袭,根本猝不及防。
饶是浸淫官场多年的申时行,也哪里有接受过这种“骑脸输出”!
“贤侄......你莫要再说了......”申时行的言语似有一些恳求了。
从前,张允修在朝堂之上,将那魏允贞骂得狗血淋头,申时行亲眼所见还没有什么感受。
可今日一见,张允修此子堪称恐怖啊!
申时行欲哭无泪,心中不断哀嚎,恩府你到底养了个什么儿子?
嘴上又不断重复着什么,“我...老父...贤侄....”之类的话语,一句话也不能够说得完整。
张允修饶是怒气未消散,整个人气势凌人,怒吼一句说道。
“申汝默!”
“你便去那西郊城门楼上好好看一看,外头流民之惨状,多少尸首躺倒在路旁,你去医馆里头看看,多少黎民百姓在困苦中挣扎,你身为当朝次辅,却依旧要犹豫不决?我父亲.....”
“贤侄!”申时行发出一声大喊,扑通地一下,竟然在张允修面前跪下了。“别骂了!别骂了!老夫......老夫.......”
卧槽!
坐在一旁看到全程的张简修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适才只是见到,张允修跟申时行吵了起来,本来还想着劝慰一二。
然而想起适才五弟所说的,人只要干擅长的事情,他便瞬间住了嘴。
可没有想到,张允修这一张毒嘴,竟然给阁老说跪下了??!
“申汝默!你......”张允修骂爽了,还想要继续输出呢。
却听申时行重重说道:“贤侄!老夫答应了!老夫答应了还不成么!”
他跪在地上,已然是泣不成声。
“老夫入朝近二十年以来,处处想着明哲保身,处处想着中正平和,仰赖恩府之栽培,才忝为内阁次辅,多年行事下来自认无愧于朝廷......然贤侄一语犹如当头棒喝,令老夫豁然开朗!老夫受皇恩浩荡,自当为天地立心,为万民开太平,从前之事.......”
真不愧是状元郎,申时行仿佛是经常认错一般,这一番认错书比辩驳要好上太多了。
“乖乖~”张简修看到此场景,整个人都呆滞了。
“老夫......”
申时行还想继续说,张允修却反而有些头疼了,他上前将对方扶起来,不断拍着背,宽慰说道。
“阁老这是何苦呢...允修只是...只是...唉!真叫人尴尬啊!阁老为民之心赤诚,让允修羞愧万分啊!只要您能为黎民百姓办好事,您还是从前那个爱民如子的好阁老呀!”
这一前一后的反应,堪称变脸怪。
申时行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委屈巴巴的模样,有些畏惧地看向张允修说道:“贤侄不再骂我了?”
“怎么会呢!”张允修一把揽住申时行的肩膀拍了拍说道。
“我张允修乃是好人呐!怎么会干出骂人这种事情!我是读圣贤书的呀!”
...
等到申时行离开之后,四哥张简修这才开口说话,他看着对方的背影,颇有些疑窦地说道。
“士元,这申时行能帮咱们嘛?他虽说是爹爹的门生,可终究......”
申时行在朝堂上谨慎是出了名的,这个人向来圆滑的很,适才看起来被“唬”住了,实际上等回过味来,还真不一定能够尽力。
毕竟这份政令,实在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了。
“他会的。”张允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狠辣。“今日之后,他不会也得会了,张党的名头必须给我戴正正的,别想着明哲保身!”
张简修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幼弟怎么有些骇人?
想了想,张简修又忽然提到:“那个士元啊~你适才说什么术业有专攻,为兄想了想,这一把子力气要了也没啥意思,不如弃武从文!”
张允修愣住:“你也染上大头瘟了?”
“我要学你这玩意儿。”张简修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也想将人给骂服气,我想让爹给我跪!”
张允修:“???”
......
永定门外。
“乡老”张四书领着二三十个村民,聚集在城墙不远处的大树底下,这些日子里头,他们便在此风餐露宿。
村民里头,几乎已然没有老幼妇孺,便只剩下一群肌肉干瘪,面容呆滞的汉子。
显然,一路走来,能够像是张兰英那般活下来的女子太少了。
不同于其他流民中的女子,张兰英容貌似老妪,乡里还算是照顾,加上她自个身子硬,才一路走到了京城。
一名汉子颇有些担心地询问说道:“乡老,张娘子入城好几日了,俺想着她会不会已经......”
“瞎咧咧!”张四书怒斥说道。“城里来的那是仁民医馆里头的人,专门为老弱妇孺治病,你又听了什么流言吧?”
原来,这几日城中时不时便会接走一些病重的老弱妇孺救治,可流民们之间有传言,朝廷没有那么好心,定然是那城中的“张魔头”,给抓去炼丹了。
所以,这几日流民之间一直是人心惶惶。
汉子有些委屈地挠挠头:“俺就是这么一说,俺们在这城外好几日了,都说朝廷陛下不会不管俺们,可这几日就有些施粥,朝廷管我们还不如那半仙咧!许多精壮汉子都有了心思,与其在这等死......”
“你!”张四书还想说什么,耳旁却突然听到一阵巨响,地面微微震动。
伴随着这声音,流民之间沸腾了。
原来,紧闭的永定门突然缓缓打开了,一时间,流民之间如潮水一般靠拢过来,便连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也想要重新爬起来。
永定门内,一群身穿甲胄的兵士骑马而出,为首一名将官纵马到人群中间,抽出腰间佩刀。
他面上也戴着口罩,声音却依旧洪亮。
“国公爷有令!城外一干流民人等,取老弱妇孺准许入城,其余人等一概迁徙至西郊扎营安顿,朝廷发放救助银,每日提供草药、口粮予以赈济。若有不听令者,擅传流言者,聚众闹事者,就地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