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首发免费看书搜:吾看书
眼前这俩兄弟,一口一个找皇帝骗钱,转头又要说从王公贵族的身上捞银子?
简直是嚣张跋扈到极点。
若不是张居正找他过来,他真想要回去好好告上一状。
恩府!管管你这俩孝子吧!
申时行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贤侄啊,咱们还是谈一谈治理瘟疫以及流民之事。”
张允修看傻子一样看向对方:“阁老,我们就是在谈论处理流民啊。”
申时行:“???”
张允修为其解释说道:“这京师九门戒严,自有京营来办,统领三大营的乃是英国公张溶,前些日子兵部尚书方逢时致仕,而今统领兵部的乃是梁乾吉(梁梦龙)可对?”
“贤侄竟也知道?”申时行有些诧异,方逢时致仕朝堂上下都是知道的,毕竟这位兵部尚书已经好多年都在喊着要致仕了。
可新任兵部尚书梁梦龙,乃是前几日才定下的,张允修竟然知道?
恩府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没有接话,张允修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爹爹定下的谋划便是很清晰了,由京营管理九门戒严,由五城兵马司于坊巷设卡禁行,并进行病患排查工作,这些以我爹的行事风格,若是不安排妥当,他定然是不会将这份谋划给拿出来的!”
“贤侄已然通晓恩府之安排?”申时行有些诧异,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熟悉这份谋划!
张允修眯起眼睛,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因为这份谋划就是他起草的!
紧接着,张允修又继续说道:“此间事情我爹定然已安排好了,寻你来找我,无非是有个更为关键的事情。
京师戒严了,病患排查了,又将流民迁移至西郊,可如何去救治成百上千的流民呢?
根据近来仁民医馆里头的统计,京城内现今起码有十万多人感染了大头瘟,城外流民两万人几乎尽数感染!
要救治如此庞大的病患,单单靠我手下的四家医馆,那定然是远远不够的。”
“这......”申时行脸上露出难色。
张允修所说确实无错,这便是京城瘟疫难以解决的问题。
是,你将京师给封了,可以遏制京城瘟疫的蔓延,可然后呢?
张允修无奈说道:“而今仁民医馆一天承载力不过两百人,即便是开设十家医馆,一个月也仅仅能够救治六万人,两个月才能将病患全部覆盖,这还是超负荷的情况。根据医馆统计,大头瘟死亡率有整整三成,然而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又会死亡多少人?阁老有想过么?”
他脸上露出一丝嘲弄:“这恐怕便是朝堂诸公反对的理由吧,有时候不做,比起做要好太多,即便做了能死很多了,可不做便没有一点过错!”
“非是如此!朝堂诸公皆是心系百姓,为天下苍生着想,怎会如此明哲保身......”
申时行连忙解释,可这越说越没有底气。
他也是会算到,若是张允修的数字没有错误的话,那两个月时间,京师便可能死亡四万人!
此事若是发生,所谓“民乃邦之本”不成了一个笑话?
一时间,申时行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颇有些急切地询问说道。
“依贤侄所言,即便是封禁京师,也难以解决大头瘟之祸?”
“解决不了。”张允修很确定地说道。
“这......”申时行眼中满是失望之色,甚至有些绝望了。
张允修转而又说道:“单单靠戒严自然是解决不了问题,这便是我爹让你来找我的原因,统筹太医院以及京城上下全部大夫,聚集一切力量控制京城疫病。”
“......”申时行一阵无语,这小子说话什么毛病?
他犹豫一二,还是有些不理解地说道:“贤侄可否展开说说?”
张允修早就准备好了:“办法总还是有的,便是要施行分级管理,仁民医馆优先处置重症,太医院以及其他医馆,接受一定教育之后,便让他们处理中症轻症........
而今京城内瘟疫致药材暴涨,此等情形也不能放任下去,出动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对于京师内药材进行统一收缴,可付一定量补偿之银两......
调配各方资源,由朝廷带头加大生产大蒜素等药品......
鼓励京师内各大工坊生产口罩......”
虽有一些心理准备,可申时行还是吓了一跳,张允修的这些办法不可谓不激进。
可仔细想一想,确实都是务实之法,然而这些办法都有一个前提......
“恐怕,此政令推行下去,京师内外反对声音会很大。”申时行有些踟躇地说道。
张允修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便是我爹爹让阁老来的理由了,我有决心能够处理瘟疫,然而不论是太医院还是五城兵马司,都不会听令的
,唯有阁老坐镇,能够将政令推行下去。”
“我......贤侄你让我再想想...此事...此事......”
申时行嗫嚅着嘴唇,眉毛拧在一起,似不能够下决断一般。
他是被张居正“坑”来的,根本没给一点反应的时间。
显然,这其中干系重大,申时行一旦牵扯其中,必然会受到影响,随后完完全全打上“张党”的标志,这与他一直以来明哲保身的行事风格不符。
先前还想着仅仅是助力,可听闻张允修一番话下来,申时行竟然有那么一些怂了......
他连连叹气说道:“贤侄啊,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老夫也觉得恩府有些太过孟浪了,此法一出,必然引发诸多反对,其中干系重大。”
张允修眉毛竖起说道:“申阁老这是要拒绝了?”
“我不是......诶......”申时行说话都有些结巴。“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又是从长计议!
张允修顿感心中有些窝火。
实际上这个“防治瘟疫应急方案”,他早就拿给皇帝看了,也曾经给张居正看过。
可是二者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没有办法,张允修只能利用仁民医馆做出成效来,才能够证明给二人看。
可到了如今,已经拖延将近一个月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在这场瘟疫中死去。
然而,眼前这位申时行,却还在一口一个什么“从长计议”!
张允修心里说不出来的气愤。
一时间,他想起来朝堂上尸位素餐、衣冠禽兽之朝臣,一口气冲到胸口,再也不能忍受地怒斥说道。
“申阁老还要优柔寡断么!事已至此,已然没有任何回头路了!朝廷之政令发下,申阁老要不然站于我父子的对立面,要不然便倾力协助,除此之外再无他路可走!”
“贤侄...你莫要逼我......”申时行有些慌了。“老夫是有苦衷的......”
没想到他堂堂当朝阁老,竟然被对方指着鼻子骂。
张允修恨铁不成钢,指着城门外头的方向说道。
“此时此刻,城外仍有数万百姓在忍受寒冷和饥饿,他们身患重病,凭着一股子意志,一路风餐露宿,不知死了多少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字,活命!”
申时行言语有些结巴,连忙解释说道:“贤侄我非是要如此!”
可张允修似乎是骂上头了,指着申时行的鼻子说道。
“阁老头戴七梁冠,身穿赤罗衣,身上补子锦鸡华采,难道也要眼见这些百姓,一个又一个妻离子散,一个又一个在城门外死去吗?”
“老夫......老夫没有......”申时行一时间竟然有些委屈了。
张允修饶是不放过对方:“他们为何而来?不便是期望,平日里他们供养的,你们这群在朝堂之上衣冠楚楚的大官们救救他们么?!!”
“贤侄莫要说了......老夫......”一直以来性格温吞的申时行,竟然被张允修这个愣头青,乱拳给打懵了,脑袋里头一片混乱。
“申汝默!”张允修高声说道。“不论是流民,还是京城内病困之百姓,所求的不就是你们这群大人,能够从牙缝里抠出一些银子,从心里头剖出一点儿良知!给他们一条活路吗!”
“我不是啊~”
申时行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