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明性瞪大了眼睛,将那黄纸上的名字又看了一遍。¨完. , ¢榊,颤. ,唔¨错/内.容′
“谢东柏。”
正是那日顶撞范永斗的一名商贾,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平日里性子急。
算起来李明性还是此人的叔公。
“张云发。”
“张四玉。”
这二人算得上是张四维的远房亲戚,受其恩惠才到了京城营商,却不想最后落得此下场。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李明性苦着脸,心如刀绞的模样,他平日里心狠手辣,可终究是个老人,眼见着这些年轻人便这般自我了断,如何不能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一阵感慨说道:“银子没了还能赚,这命没了可就一了百了。”
管家在一旁补充说道:“嗳~说来倒也糊涂,这几人皆是借了钱庄的银子,还将家中宅邸与铺子都抵押了,便想着于此事上好好捞一把,却不想......”
“可耻!可恶!可恨!”
李明性牙齿都要咬出血来,不知是在骂这些人,还是在骂张允修。
恍惚之间,他又似乎有些冷静了,对管家说道。
“罢了,给老夫倒杯水来。”
管家四处搜寻一遍,桌上哪里还有完整的杯子,便去后堂连忙给李明性倒了一杯。
一杯茶水下肚,李明性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他将管家给挥退,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范掌柜,王掌柜,我看咱们也别争个孰是孰非了,无非解决眼下之困境。”
他看向桌上那几人名讳感慨说道。¨6¢1!墈`书*网- +芜,错_内^容?
“这三个皆是好苗子,却一时糊涂,被那张士元坑害送了性命,咱们难辞其咎,却也不能不忘了这般教训。
今日他三人亏得上吊自杀,明日便可能是我等,我等晋商百年来基业,风风雨雨过来,岂是能够惧怕一个张士元?
老夫算是看出来了,他张士元是想要刨了咱们的根!此不死不休之仇也!
我等若不能团结一致,定然会被其逐个击破!”
不愧是李明性,一番话下来,一下子便让其余二人冷静下来。
主要还是三个人的死亡太过于突然,让三人也不得不警醒。
范永斗叹了一口气说道:“李老说得有理,我等输红了眼,便已然不管不顾了,这般如何能够胜那张士元?
此番也非绝境,咱们手头上还有一百余万斤藕煤,也不必在京畿与张士元争了。
全然运到关外去,总是有人会高价购买的。”
“正是如此!”
王登库也打起精神的样子。
“还有海外,我于南直隶还有些门道,几位先生都熟识,届时将藕煤售卖海外,照样能够赚到银子!”
“这样便对了!”
李明性露出一丝笑说道。
“活人还能寻不到门道?他张士元再厉害,也不过是在这京畿一带,若到了南直隶便是另外一幅光景。
关外是咱们的天下,南直隶则是先生们的天下,更不要说海外了。
他这西山藕煤,也不过给咱们做嫁衣罢了。”
“哈哈哈~”
一时间三人发出快意地笑,可笑着笑着却越发干涩。,精¢武.暁?税-蛧′ !首.发\
无论怎么讲,此战却已然是输得不能再输了,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子气。
遥想当年“隆庆议和”,朝廷封贡互市,令晋商们一夜之间崛起,可以说得上是春风得意,普天之下有谁敢招惹他们?
这才过了不到十一年,便有人嚣张至此了!
想了想,范永斗冷不丁提到。
“我听闻,近来宫中,有一新入宫的郑嫔很是受宠,此女出生京畿,根基尚浅。”
李明性也捋须说道:“老夫想来,昔日皇帝于宫中临幸那名宫女,再过两月余便要生产了吧?
届时若生出个皇子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几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不同的意味。
.....
一场激烈争论后,几名掌柜都乏了,正巧在这京郊宅邸休息。
宅邸外一百余名家丁看守,可谓是将安全性拉满了。
几人即将分开之时,李明性手底下的管家,不免上前询问说道。
“老爷,还有一事要请您定夺,这三人还有一家老小呢,他们借了钱庄欠款,怕是收殓尸体,办个丧事都不成了,您看这......”
“他们苦,我们便不苦了?”李明性板着脸说道。“没什么法子,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裹个草席不就成了?”
“是啊。”那王登库也很是纠结的样子。“不是我等不愿出手相助,实在是帮了这一家,那家家都要帮。
我等也损失惨重,实在是难以为继。”
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再言语。
......
“还劳烦游先生通报一二,学生这实在是十万火急,半点不敢耽搁啊!”
在张府门外,许国拉着管家游七,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堂堂吏部侍郎险些给一个管家跪下了。
“不敢当~不敢当~”
游七连连摆手,自张居正病后,他便收敛许多,再也不敢如从前那般嚣张。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许侍郎,非是小人不愿给你通报,实在是我家老爷忙得很,近来在书房内静养,受不得外人打搅。”
游七指了指一顶离开的轿子说道:“许侍郎且看,近来想见我家老爷的可谓多如牛毛,若真一一见了,朝堂之事倒也不必处理了。”
自从户部消息传出来,西山工坊非但没有亏损,甚至还盈利颇丰后。
张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近来《万历新报》又有报道,皇帝莅临西山之消息,更加进一步坐实了。
“我不管!”
许国五十多岁的人,竟然耍起无赖,眼眶里流出泪来说道。
“游先生若是不助学生,便是害了学生,学生今日便撞死在这门前,死了倒也干净!”
“你!你这是何苦呢!”游七跺脚无奈叹息说道。
“学生悔不该当初啊!学生如今什么都能谈!”许国咬着牙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要元辅先生肯见学生,学生愿效犬马之劳,只要元辅先生能让学生再入那西山干股,学生虽死而无憾也!”
“那西山工坊乃是小公子主导,我家老爷也是......”游七还想劝慰。
可“扑通”地一声,许国竟然真的跪下来了,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直响。
“游先生!你定要救助于我啊~”
游七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堂堂吏部侍郎竟在元辅门前哭求,传扬出去还以为是张居正笼络人心的手段。
“好了好了!我便怕了你了!许侍郎快快起来,我这便去再问问老爷。”
“此话当真?”
有了游七这句话,许国这才老老实实起身,跟着其入了府上等候。
......
“呸!前倨后恭之辈!”
入了后堂后,游七脚步匆匆,嘴里却不免骂道。
可他还是疾步到了后院书房门前。
此刻,张居正正在屋子里念着什么。
“今有均输粟,甲县一万户,行道八日;乙县九千五百户,行道十日......嗣文这《九章算术》里头,怎与货殖之道不太相同?”
那大哥张敬修回应说道:“爹爹,您想学货殖之道,却不该研究这《九章算术》,去问问士元才是最好的。”
张居正声音有些愠怒:“逆子!老夫若能问他,却还要寻你么?”
“孩儿......孩儿非是逆子。”
“老夫说你是,你便是。”
屋内一番对话令人忍俊不禁,游七等了一会儿,这才敲门禀告说道。
“老爷~那许侍郎不愿离去,非要见您,还说见不到便撞死在门口,小人想着......”
书房内沉默了一阵。
“嗳——”
张居正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他也非十恶不赦,便让他进来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