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重症研究医学发展中心。
研究中心内,为张居正单独开辟了一处病房,房间里头陈设一应俱全,不单单有书案,配备有盥洗室,甚至还有一架子书,可谓是非常贴心了。
当然,病房内的医疗服务也十分贴心。
躺在洁白床单上头的张居正,手上连接着管子,下半身也连接着管子,每天都有人进来为他“上刑”。
取一顶端尖锐之刑具,中空细长,内有不明液体,朝着他从未受过伤害的臀部来上一下。
若不是张居正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若不是看到医馆内普通百姓,也要受着这般“治疗”,首辅大人定然是宁死不从的!
然而,张居正惊奇地发现,这般怪异的治疗办法,竟然出奇的有效。
短短三日之后,在经过研究中心细致的饮食搭配,还有各类治疗之后,觉得的身子确确实实好了不少。
特别是后庭患处,那股子恼人的胀痛之感,也渐渐消失无踪。
这下子,他算是真正放心下来,原先还在担心,张允修这小子会不会为了他那“宏图大业”,对着自己这个老爹痛下杀手。
现在想来,张允修疯狂是疯狂了些,可总归还是有些底线。
空闲下来之后,张居正便理性了许多,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与儿子之间的关系。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只要张允修那小子不再想着“颠覆皇帝”,他便还是自己的麒麟儿。
最近这几日,张居正几乎完全失去了跟外界的接触。
往日愁得脑袋直抽抽的各类奏疏,以及在朝堂上的布局,如今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自己不养好病,皇帝都要没了,还在乎眼前的那些朝堂争端和事务做甚?
张居正不太闲得住,今日身体感觉大好之后,便偷偷取下身上的管子,从病榻上爬起。
他来到窗前,拉开房间的帘子,感受着外头阳光洒在身上,心情不由得变得舒畅起来。
从二楼窗子往下看,便可看到医馆内四处忙碌的大夫,以及那些身穿病服四处溜达的隔离区百姓。
他脸上有欣喜,也有些古怪,这番奇景张居正做梦也想不到,可它结结实实的发生了,甚至还卓有成效。
想到这里,张居正便觉有股子无力感,他扭头看向书架,取下来一本《史记》,习惯性的想要从中寻找答案。
可还没翻动几页,却听到外头的敲门声。
“元辅大人,俺来为您打今日的药了。”
张居正吓了一跳,连忙将书放回书架,十分麻溜地重新躺在病床之上,装出一副痛苦且虚弱的样子,显然对此十分的熟稔。
门被缓缓推开,一名身穿洁白服饰的女子,手里端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面容黝黑,然而眸子里却带着神采,便是那从前城外的流民张兰英。
前些日子,由会长张允修特批,将张兰英特别列为了仁民医馆医学发展重点培养对象。
说起来,这仁民医馆几个月来发展迅猛,可在为百姓治疗的过程中,难免遇到一个问题。
那便是,诸如肠澼这般较为敏感的病,还有一些女性患者,医馆内全是男大夫,多有不便。
自古以来,女大夫并不能说是没有,如西汉时期的义妁,东晋时期的鲍姑,嘉靖朝的谈允贤,都可以说是青史上不输于男子的大夫。
可你要临时找出来几位,实在是难上加难。
高门大户女子能读书写字,可家中管教严格,教授的都是相夫教子,哪里会让其去担任什么女医。
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倒没这么多约束,却大都目不识丁。
秉承着“榜样”的力量,张允修便特事特办,将这位张兰英招入了仁民医馆。
这张娘子也争气,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便已然不输一些普通的太医院医佐,甚至还要更加细心一些。
作为这医馆里头,为数不多的女大夫,照顾并且观察张居正的病情情况,便交给了张兰英。
说完间,张兰英已然走到病床前,她一眼便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针管和滴管,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日子里为张居正医治,她也早就对这位首辅大人的威严祛魅了,有着会长张允修在后头撑腰,自然也敢教训起对方来。
“老大人,俺与您说了多少次,这管子是万万不能够自己拔的......”
可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床榻上的张居正哼哼唧唧地说道。
“张医佐,老夫非是自己拔除,乃是睡梦中不慎掉落,实在是...实在是...”
这医佐从前乃是太医院基层官员的称呼,主要负责协助御医诊疗,如今在医馆里头,诸如张兰英这类普通的医官,便会被叫做医佐。
见到张居正十分痛苦的样子,张兰英也慌了神,连忙上前为其探了探体温,不免关切说道。
“老大人,您身子可有不适?若是不成俺便去寻会长大人,再给您瞧瞧?”
在张兰英的心里头,就算是医馆医术最为精湛的罗显大夫、杨济时大夫,也同样拍马不及张允修会长大人。
后者乃是如今医馆所有大夫的师尊!
一听到张允修的名字,张居正原先痛苦的表情,徒然消失不见了,他睁开眼睛,摆摆手说道。
“这倒是不必了,老夫已然感觉大好,这医馆内事务众多,不必麻烦于士元了。”
“老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
见对方无事,张兰英脸上露出笑容,习惯性一边为其更换手上的针管,一边笑着说道。
“老大人乃是爹,张会长乃是儿,儿照顾爹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话之间,针管便麻溜插入了张居正手背的血管之中。
张居正咬牙吃痛,却也早已经习惯,他面上愤愤然说道:“他便没拿我当爹,活脱脱个逆子罢了。”
“老大人......劳烦.......”
张兰英这种乡间女子,平日里没有过多忌讳,可涉及到一些敏感部位,脸上还是有些尴尬。
张居正当即会意,十分配合地撅了撅屁股,嘴上说着什么:“那张士元,自小便是不太听话的,你今后要记着,教训孩子要趁早些,否则其走了歪路,长大后便难以教导......哎呦!”
...
导管又重新插入,屁股上还挨了一针,张居正躺在床上,整个人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有种......自己不太干净被玷污的感觉。
离开时候,张兰英还将屋子打扫收拾了一遍,这才提醒说道。
“老大人记着近来还是不要太过于动怒,要养着心境,这病情才能慢慢好转。”
“老夫知道了,多谢女医佐提醒。”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可对于这张兰英还是很和善的。
对方出门之时,他还嘱咐说道。
“劳烦女医佐,去将游七唤来,老夫有话与他详谈。”
......
张居正在医馆内,除了家中一些女眷的照顾之外,便是游七会时常守着。
游七知道张居正近来好转,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入了病房之后,连忙行礼说道。
“小人恭喜老爷身子大好,老爷今后定然是洪福齐天。”
张居正在床榻上侧着身子,抬眼打量一番游七,吐出一口气说道。
“场面话不要说了,跟我说一说这几日朝堂上的事情。”
他终究是放不下朝中之事。
“是。”
作为张居正的长期事务“秘书”,游七对于朝堂事务的轻重缓急,自然也是能够知道一二。
他简单描述一下近来的情况,便继续开口说道。
“老爷进了医馆,五少爷便以您的名义告知申阁老,今后一干票拟先行由他来代理。”
张居正点点头说道:“这是应有之义。”
“陛下也下了旨意,给五少爷封了个锦衣卫同知的官职,想来引发了不少朝臣议论纷纷......”
张居正皱起眉头,可也并没有说什么。
前几日的朝堂廷议之后,“倒张”派显然是消停了不少,朝堂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皇帝肯批红处理奏疏,可也比张居正在之时,要少了太多,好在一切都有申时行顶着,朝廷倒也能够正常运转。
听着游七的描述,即便是情况看起来十分良好,可躺在床榻上的张居正,眉头依旧是没有松懈,他沉声说道。
“从前让你调查的事情,还有保留的一干物件,寻个恰当的时机,交给张士元那小子吧。”
游七表情愣了一下,他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激动,果然还是从前那个张居正,老爷他又回来了!
他连忙拱拱手说道:“老爷放心,小人定然会安排妥当。”
“还有。”张居正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也要帮我好好看着张士元那小子,他的一切行事都要时刻告知老夫。”
“???”游七又有点不会了,张居正又是信任又是怀疑,这是唱得哪一出?
张居正继续沉声说道:“不管是他面见了陛下,还是去了军营,特别是他有调动锦衣卫,亦或是研究什么火器,都定然要告知于老夫......”
游七吓了一跳,内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忐忑。
老爷怎么防范五公子,像是在防范乱臣贼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