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推开,一股子食物腐败气息便扑面而来。首发免费看书搜:美艳教师
一时间,张允修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这特么可是乾清宫东暖阁,不应该是弥漫着一股子檀香?哪个太监胆敢如此怠慢?
他朝阁内望去,原本明亮的房间里头,门窗紧闭几乎隔绝了一切光线,唯有一束阳光照射在书架上头。
皇帝呢?
张允修皱眉找寻了一会儿,才终于在书案下头看到了万历皇帝。
此刻,他头发凌乱,整个人犹如疯子一般,跪坐在书案下头,原本绣有龙纹的袍服上头也污秽不堪。
万历皇帝顶着两个熊猫眼,怀里端着一大盘柿饼,双手开动不停地朝着嘴里送。
饶是吃得双颊鼓胀如仓鼠一般,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张允修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这哪里是个皇帝,活脱脱像是个后世自暴自弃的死肥宅!
张允修无奈,只能远远大声提醒说道。
“陛下,臣进来了。”
声音在阳光下激起不少灰尘。
万历皇帝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了张允修。
这一抬眼,张允修才注意到,这位皇帝脸色已然变得极其苍白,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眼里头甚至还布满了血丝。
“张士元?你给朕过来!”
毫无征兆一般,万历皇帝突然语气有些凶恶,便连向来胆大的张允修都有些害怕,萌生了一些退意。
可进了屋子,便没有放弃的理由,张允修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在书案前跪坐下来,这才看到了躲在里头的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带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出人意料并没有发难,而是将那一盆柿饼推了过去,指了指说道。
“张士元,你可要吃些柿饼?”
张允修原本还紧皱眉头想着对策,可一听此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鬼使神差的,张允修伸手从上头拿了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御赐的柿饼果然不一般,入口便甜腻清香,一点麻味都没有。
正当张允修回味着柿饼美味之时,面前的万历皇帝紧紧盯着他,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犹如一个被抢走零食的孩子一般。
张允修慌了神,甚至想要将咬了一半的柿饼重新塞回去,可终究是忍住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陛下这又是何苦呢?”
万历皇帝一边哭,一边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内心的委屈一一诉说。
“张士元!他们都欺负朕!”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逼迫朕的嘛?当朝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侍郎,还有六部堂官,翰林院学士.......这些人通通都反啦!”
“还威胁朕说什么,若是朕不听他们的,便辞官回家?”
“让朕下什么罪己诏?朕有何错?凭什么万方有难,罪在朕躬!那些人自个就没有一点错么!非要抓着朕不放!”
“京城上上下下少死了多少人?可他们还是不愿放过朕!”
“怎么着,朕这个皇帝还得听他们的不成?朝廷没有他们还没办法了不成?”
......
张允修皱起眉头,心里头忍不住吐槽说道。
你看起来确实是离不开这些人.......
可嘴上还是劝慰说道:“陛下何必与这些人置气呢?实在是不值当。”
然而,万历皇帝哪里能够听得进去,他一把抓住了张允修的手臂说道。
“士元!朕知道你定然能够治他们,唯有你能够治他们,朕想好了,今后这个首辅位置,不给张先生了,也不给那什么张四维。
首辅之位唯独有你可担之!”
张允修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去说道:“陛下...臣尚且年幼啊!如何能够担得了首辅之职?”
他倒不是不敢当这个首辅,而是不能够在现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如今那清流和张四维,正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还有天下那些所谓士绅豪强。
自己真要上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天大的波澜。
说不准这群人狗急跳墙,也给自己搞个“落水而亡”,去哪里说理去?
顶在前头冲锋,从来就不是张允修的行事风格。
可万历皇帝当即不开心了,他板起脸说道:“怎么?连士元你也不愿为朕分忧么!”
说罢这些,万历皇帝嘴一歪,似又要哭出来一般。
张允修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他只在电视剧里头见识过皇帝发飙,哪里见过皇帝撒泼打滚的?
堂堂一个皇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撒泼打滚?
实在是有些望之不似人君呐!
他知道万历皇帝这是被清流们给“欺负”怕了,便抓住了自己这条救命稻草。
可他又不傻,自然是不会帮着皇帝,成为群臣的众矢之的。
见状,张允修也一不做二不休,用袖子捂住眼睛,发出抽泣之声说道。
“陛下明鉴,非是我张允修不肯帮助陛下,乃是家父至今重病在床,我又非科举翰林出身,实在是难以担此大任!
陛下不知,家父于病榻之上已卧床一月之久,身子一日比一日更加糟糕,快要口不能言了......眼看着便要......眼看着便要......”
张允修这一哭,竟然比万历皇帝哭得还惨。
一时间,万历竟然愣住了,他呆呆地盯着对方,硕大的脑子想了想。
张士元似乎...比朕要惨一些?
毕竟朕不过是被群臣顶撞,可他快要没爹了啊!
一想到元辅张先生,也即将撒手人寰,皇帝也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如今张居正还未走,这些群臣便如此嚣张,若张居正真就撒手人寰了,那他们还不翻了天去?
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帝真的要畏群臣,更甚于畏虎了。
万历皇帝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终于是有些急切了,他连忙拉住张允修说道。
“士元!朕知你素来足智多谋,定然是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快想想,有什么破解之法?朕非要这些大逆不道之徒,个个认罪伏诛!”
张允修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纠结的样子,这才终于看向皇帝说道。
“陛下可知,水柔而至刚的道理?”
“水柔而至刚?”万历皇帝皱起眉头,有些不太理解。
张允修咳嗽了两声,脸上也变得正经起来:“陛下听微臣慢慢道来,《道德经》有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那些清流个个都是官场人精,陛下一味以势压人,即便是梃杖也只能够遂了他们的愿。
故而靠着蛮力是不成的。”
“嗯?”万历皇帝皱起眉头说道。“你是说朕做错了?”
张允修摇摇头说道:“非是陛下做错了,乃是这些大臣们太过于狡诈,他们不与陛下硬碰硬,单是会用一些阴谋诡计。”
“正是如此!”万历皇帝一拍大腿,这话仿若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头一般,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人惯是会用一些手段,成天便是说什么民怨沸腾,成天便是要朕下什么罪己诏,看起来个个清正廉洁,实际上一个个皆是乱臣贼子!”
偏偏他们这般,万历皇帝还不能怎么动他们,因为他们口中秉承着所谓的“大义”。
只要皇帝稍有一些违背,这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之,将皇帝贬为暴君。
张允修若有所指地说道:“清流们以阴谋诡计行事,咱们若还是用直来直去,自然是会吃亏的。”
看出了他话里有话,万历皇帝当即眼前一亮说道:“士元又有妙计?”
张允修不置可否的样子,从怀里取出一份包裹,摊开以后,将两份东西递给皇帝。
万历皇帝愣了一下,见这两份东西,一份乃是山西平阳府蒲州万泉县张福的路引,一份乃是近来锦衣卫的奏报。
前者万历皇帝见过,可还是不太熟悉,后者他成日里便可以看到。
上头锦衣卫奏报的乃是,这一个月以来,礼部于京师为百姓办“祭祀祈福”之法事,请来京郊大觉寺,诸多僧侣为瘟疫祈福之事。
奏报上面提到,这一个月以来,多有白莲教匪作祟,于京师城内四处作乱,散播各类流言蜚语,搞得本就是人心不安的京师百姓,闹出数次动乱。
更有甚者,于礼部举行的法事之上,都有百姓因听信流言而闹事。
可谓是令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焦头烂额。
万历皇帝仔仔细细看完这些奏报,并没有看出一点儿异样,紧紧皱起眉头说道。
“这便是你的破局之策,看起来......”
“陛下有所不知。”
张允修压低声音,将那蒲州张福路引,以及从流民中打探来得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帝。
说着说着,他不由得有些愤慨。
“如何能够这么巧?京师瘟疫开启,朝堂上清流与我爹爹起了纷争,那蒲州便出现了流民?
据微臣所知,蒲州瘟疫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蒲州百姓安居乐业多年!即便是有些穷苦之民,何至于有如此之多,成群结队朝着京师而来!”
听闻此言,万历皇帝瞳孔顿时一缩:“士元是说......这其中另有人刻意指使?”
张允修则是摇摇头说道:“这一切仅仅是猜测,臣不敢妄加攀咬朝廷命官,可想来朝中有一人,竟恰好是这蒲州人士,且那万泉县百姓似不太听话,田地并未有被士绅大户收去......”
“朕便知道!此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何以流民与瘟疫一起出现在京师?”万历皇帝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要知道,他先前甚至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无德”,以至于
有这般巧合,灾祸频频出现。
皇帝咬牙切齿,狠狠抓起一块柿饼塞入口中说道。
“朕想来,恐怕这瘟疫蔓延也有些蹊跷,朝堂刚刚收到奏报,大同等地出现大头瘟,没过几日京师便有了病患......”
张允修连连摆手说道:“陛下,咱们尚不可妄加猜测,这些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的大罪?”万历皇帝不忿说道。“这些人便连诽谤君上,逼宫都干得出来,干出这等事情也不稀奇!”
张允修嘴上说着什么,不可妄加猜测,可却又悠悠然提道。
“再说这锦衣卫之奏报,看似平平无奇,然陛下没有发现们,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京师内自戒严以来,江湖术士以及白莲教匪很难进入,事先都相安无事,何以礼部一办这‘祭祀祈福’,京城中便涌现出诸多流言?”
“礼部!”
万历皇帝一提到这个词语,眼中顿时就喷出火来,他怒然说道。
“定然是这群尸位素餐之徒,简直是胆大包天!勾连白莲教匪徒,无异于谋反大罪,朕要斩了他们的狗头!抄了他们的家!”
张允修吓了一跳,他可以听出来,万历皇帝对于那些清流的怨愤到底有多深了,不由得连忙劝谏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冲动,此时仍旧在调查之中,没有眉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这下子,皇帝脸上的颓然缓解了许多,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终于露出笑意说道。
“士元说得不错,此事定然要好好调查个水落石出!”
张允修紧接着说道:“臣已然委托英国公那头着手调查,陛下切不可再意志消磨,陛下咱们要支棱起来,莫要让那群清流肆意妄为!”
朕要支棱起来!万历皇帝睁大眼睛,一下子起了精神。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整理了一下自己都仪容,终于是恢复了一些皇帝的样子,这才十分赞赏地看向张允修说道。
“士元一番话令朕豁然开朗,朝堂上上下下诸臣,竟不如你一人忠心耿耿。”
张允修笑着回应:“倒也不是没有,微臣看起来,那申汝默申阁老也是极好的。”
先前将申时行给坑了一把,张允修自然也要拉一拉他,毕竟眼下还得靠申阁老冲锋陷阵呢。
可万历皇帝却有些不悦,显然对于那天对方不发一言还是耿耿于怀,他冷哼一声说道。
“此沽名钓誉之徒,惯是会和稀泥,懦弱之极,干不了一点正事。”
张允修则是摇摇头说道:“陛下,你有所不知,这申时行并非是懦弱,而是在等待时机,前次那清流气势汹汹,自然是要避其锋芒。”
“你倒是很是看好他?”万历皇帝有些疑惑。
张允修则是笑着说道。
“陛下且等着看便是,下一次廷议申阁老便会令陛下眼前一亮。”
“下一次朝会?”
“对。”张允修目光炯炯地说道。“陛下,那清流将牌打了,如今到了咱们的回合,该是反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