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八的方糖 作品

第140章 父子对谈!真相大白?

张居正能够了解今日朝堂发生之事,张允修自然也能通过申时行,了解老爹下一步的行动意图。

一从朝堂内出来,张允修便遇到了申时行,同时也知晓了老爹下一步打算。

今日朝堂上,张允修没有直接朝着张四维开火,一方面就是为了维系与清流之间的体面,至少不让他们狗急跳墙,所谓的“温水煮青蛙”,另外一方面那便是很现实,目前所收集的证据里头,没有什么能够将张四维彻底锤死的证据。

这个老硬币,比起徐学谟来还要狡猾,几乎任何接触到白莲教匪、江湖术士的一干行动,他几乎没有任何参加的迹象。

甚至于潜入到张家的锦衣卫探子,偷听到一两次二人谈话内容,这张四维也在打着机锋,根本就让人抓不到一点儿把柄。

当然,这并不代表张四维便能够高枕无忧了。

滔滔大势之下,这“倒张派”已然成为了过街老鼠,想要处理张四维也不过时间问题。

将那老小子关入诏狱,没有问题也能够挖出点问题出来。

一切就看皇帝与张居正是否愿意了。

然而,听申时行的口风,不论是老爹张居正,还是皇帝朱翊钧,都有要放过张四维一马的意思。

这让张允修深感愤怒,恨不得将这两个人都踹下马来。

当然,张允修心中有火,有一团少年意气,可脑袋还是清醒的,干不出什么直接一刀剁了张四维的事情。

他还有大好前程要去努力,犯不着在这件事情上,留下把柄。

可归根结底,总归心中还是有气的。

对于这类“反对者”,难道不应该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么?

为何放过张四维?

听到幼子的疑问,张居正脸上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敲了敲桌子,反问说道。

“即便你将那张四维抓起来了,可又如何有把握定他的罪,难道随便找个由头,让他在监狱里头自缢而死?”

也不是不行。

张允修在心中吐槽说道,可还是想想了分析起来。

“那定然留下无数纰漏和把柄。这张四维、徐学谟等人,不过是清流士绅们推出的一记棋子,即便是贸然吃下这记棋子,必将迎来他们的反扑。”

对于这种事情,张允修脑袋里头还是很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隐忍的原因。

张四维、徐学谟可以死,但是要用证据给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没有一点儿翻案的可能。

“你既知晓,为何又要明知故问?”张居正凝眸说道。

“可是......”张允修眯起眼睛说道。“孩儿还有一张底牌没有用呢!爹爹该不会觉得,我毫无准备便敢上朝会了?”

“底牌?”

张允修压低声音说道:“早些日子,我就寻了英国公张溶,他手下家丁曾在张四维家中探查到一些东西.......”

“白莲教匪一事?”张居正眼神变得越发严肃。

“差不多。”张允修没有明言。“可若是仔细追查下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张四维总归是会无所遁形!”

然而,张居正却还是说道:“不必查了。”

“为什么!”张允修紧紧盯着老爹,他本能感觉老爹另有深意,可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张居正长长呼出一口气:“此间博弈难以述说,不过为父可以言明一点,徐学谟或许可以死,然张四维却动不得,至少非谋逆大罪动不得。”

“哐当!”

张允修一把打翻了茶盏,面露怒色地说道。

“白莲教匪的种种恶行,爹爹不会不知道吧?那些被剜心的孩童、被剖腹的妇人,还有被蛊惑得家破人亡的平民百姓,他们便是白死了么?你饱读圣贤书,立志为生民立命,却也要为这等畜牲开脱么?”

“张士元!”

张居正也恼了,三番五次下来,他几乎失去了耐性,可一看幼子那双怒目而视的年轻眼眸,不由得就有些动容。

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幼子一般意气风发。

嘉靖二十八年,他一封《论时政疏》上奏嘉靖皇帝,首陈“血气壅阏”之一病,继指“臃肿痿痹”之五病,却完全被嘉靖皇帝给忽视。

当时的他气愤异常,一直到心灰意冷,回乡游历。

与张允修如今这般愤怒,难道不是如出一辙么?

“你非要为父明言不成?”

张居正重重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随后,回到了书案边,在书案的白纸上,落笔写下两个词语,笔锋异常沉重。

张允修便是想要激一激老爹,让他给自己透个底,可一看那白纸上的内容,险些吓了一跳。

“李太后”

“山西平阳府”

...

待到给张允修看完之后,张居正便将那张纸撕得粉碎,随后丢入香炉之中燃烧殆尽,宣纸墨水在香炉内燃烧

,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由张允修嗅起来,甚至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他自然是明白,张居正放过张四维乃是含有深意,并且是真的有心包庇对方。

可这真相一出,险些让张允修有窒息之感,甚至十分后悔听到。

就如一声惊雷,“轰”地一声,在脑袋边炸响,随后从天灵盖一直蔓延到脚跟,便连整个背部都在发麻。

然而,张允修眉头又转而皱起来,疑惑地看向老爹说道。

“不对吧,据我所知,慈宁宫乃是出生自顺天府漷县良家女子,与平阳府有什么关系?”

张居正似乎不愿太过于提及,可还是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庚戌之变”

张允修瞳孔倏然收缩,聪明人说话是不用太多解释的。

仅仅张居正这一句话,张允修便明白个七七八八。

李太后一家祖籍便是山西,在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时,俺答进犯大同,故而举家迁徙到京城。

简单想一想历史上的记载,一切便都能够对上了,至于朝堂的官方记载,那自然是一般着重提及,李太后乃是出生于顺天府,唯有涉及到其父李伟,才会提上一嘴祖籍山西。

想通这个结症,张允修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冰冷。

这位李太后,在史书上,可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然而,现在看起来,对方也并不像是历史所描述的那般完美,甚至有助纣为虐之嫌。

张允修眼底一团火升了起来,可还是压制住了,沉声说道。

“这平阳府所属山西,乃是晋商的大本营,这张四维又是晋商的......”

张居正看了一眼幼子说道。

“你当那许国为何会帮你?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即便是与仁民医馆有所牵扯,可再如何也不会冒这等风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利不起早,此人背后乃是徽商,自当不愿看那张四维做大。”

听闻此言,张允修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自诩已然是分析周全,可依旧还是将朝堂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若正如老爹张居正所言,李伟乃是李太后生父,他们全家祖籍山西,那其必然与晋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是曾经没有联系,可自李氏入主后宫,成为六宫之主后,那些神通广大的晋商,难道会放过这一层关系么?

如此,这一切就突然对上了。

张四维出生于山西平阳府蒲州县风陵乡,乃是晋商在朝廷明面上的话事人。

万历皇帝为何会纵容张四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明明实力不彰的“倒张派”,为何有底气在张居正病后,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势?

晋商与慈宁宫,便是这张四维能够夺取势力的倚仗!

...

说到这里,张居正也不免想要提醒一句幼子,他微微眯眼。

“《大学》开篇曾有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汝可知什么意思?”

这种考校的东西,从来就难不过张允修,他下意识地回答说道。

“无非是世间万物皆有本末始终,认识主次关系,认清前后顺序,抓住事物根本......便可渐渐逐步推进实现这‘道’。”

他甚至还加上了点后世那位先生的思想。

张居正本想是考校,可没想到幼子竟然回答得如此漂亮,这一句“抓住事物根本”,更加是抓住了他的心。

可这般出彩的回答,令他不免有些尴尬。

这等炫才夸口,本来是张居正要用来彰显教导幼子的,现在竟然反被对方给教导了?

默默将此番解答记在心里,他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随后继续说道。

“汝回答甚好,这便是为父想要给汝之道理,今后于朝堂行事,要切记切记。”

张允修一脸无语地看向老爹。

你到底教了什么啊?不都是我自己说的?

话虽如此,可想到这张四维背后那群人,张允修身上便顿感无力。

老爹张居正终究还是不太行啊,怎么连个后宫太后都干不掉?这样我张允修如何能够安心当个二代?

想了想,他询问说道:“爹爹,就没有想过要好好处置这些晋商?任由他们一手遮天?”

“汝可知俺答封贡?”

张居正冷不丁地提到一句。

愣了一下,好在张允修乃是真正的“博闻强识”,不然还真没有办法与张居正这类人交流。

他想了想说道:“乃是庚戌之变后的事情,到了隆庆五年,鞑靼首领俺答家中内乱......

当时这俺答臣服我大明,这一桩事情还是内阁首辅高拱,还有时任大同总督的王崇古共同推行。

我大明封俺答为顺义王,开设马市十三处,定期互市

.....”

说起来,这还算是高拱在任上的一个“不错”政绩。

“你如何认为这俺答封贡?”张居正眯起眼睛问道。

“算是半个善政。”张允修微微点头说道。“让我大明北境少了边患,止兵戈,多年下来可以省下数百万两银子的军饷,北地互市,互通有无,某种意义上也可充盈府库国用......然却留下不少隐患......”

于当下而言,“俺答封贡”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政令,短时间缓解了明朝的财政压力。

于长远的历史来看,俺答封贡也造成了北疆防务松弛,所谓“边防大驰,军饷皆入帅囊”。

这些巨额收入不可避免养肥了边境军伍,某种意义上,也为后续满洲崛起埋下隐患。

这些话,张允修不会直接提及,不过也通过隐晦的方式提醒了老爹。

张居正没有急着跟幼子讨论“俺答封贡”的意义,而是转而提道。

“那你可知,这边境互市由哪些人主导?”

“无非是晋商.....”

说到这里,张允修眼神越发变得深邃。

张居正再问说道:“你知主导俺答封贡的乃是那王崇古,可知王崇古是哪里人?”

“山西平阳府!!!”

张允修顿时脱口而出,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感到头皮发麻。

这简直是环环相扣,晋商于朝堂的渗透,已经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这些狗一样的“晋商”,不单单是有着李太后作为后台,自隆庆年间开始,便已然在大明根深蒂固。

透过王崇古这层关系,晋商们打通了与俺答的互市,借此赚得盆满钵满。

再依靠赚来的银子,于朝堂之上深耕。

紧接着,又将张四维这个接班人,推上了朝堂之上!

而王崇古正是张四维的舅父!

自万历五年,王崇古作古之后,其在朝堂上的势力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张四维身上,更加使得他如虎添翼。

张四维也变成了晋商于朝堂上的代表。

此事不彰,然而诸多大臣心里头都心知肚明,故而这些日子朝堂上的风向,才会这般左右摇摆!

张居正与皇帝出现嫌隙,加上身子重病之后,这些晋商势力便起了心思,费劲手段想要将张四维推上首辅宝座。

可没有想到,中途竟然出了张允修这个搅局的。

一想到这些人用心之险恶,张允修就不免痛骂说道。

“特娘的,这些狗贼,总有一天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居正或许不知,然而张允修可太明白了。

这群晋商,不单单是想要获取权势,他们更是长在大明朝后庭的“痔疮”“肿瘤”!看起来安分守己,实际上会在今后明末纷争之中,要了大明朝的命!

在后金女真崛起之后,晋商们可谓是劣迹斑斑,为了利益给后金提供粮食、铁器、火药等战略物资,若无这些物资,女真人能否支撑下去,并发展壮大还是两说。

满清入关之后,顺治便将范永斗等八家晋商,封为“皇商”,足以说明他们在后金女真崛起过程之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所谓臭名昭著的“八大皇商”,不正是这群晋商么?

论罪责,将他们剥皮抽筋,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见幼子义愤填膺的模样,张居正无情纠正说道。

“没有那么容易。

你杀得了一人,杀得了隐藏在暗处的千人万人么?

我便告诉于你知道,晋商不单单在边境互市,京师盐、米、茶、油一干生意也有涉猎......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京师则乱也!”

多年的经营之下,晋商已然在大明朝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真将他们逼急了,不单单是边境互市会出问题,便连京师一干民生也会出问题。

某种意义上,张居正算是跟晋商势力达成了一个默契,留下张四维一条狗命,至此之后,双方明面上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

妥协是政治的艺术,可不是张允修的艺术。

他面上不显,可心里头已然将晋商群体,当作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张允修看向老爹,最后问了一个问题说道。

“爹爹便没想过,彻底根治此顽疾?”

张居正愣了一下,脸上十分凝重的样子。

随后从书案上取出一本书,将里头夹层的一份讣告,从桌上缓缓推给对方。

愣了一下,张允修接过这份讣告一看,紧紧皱起眉头。

这份讣告是月前从山西发到京师的。

大概内容意思是,京师派往山西上任的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沈有松,不慎在上任途中落水,感染风寒重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