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八的方糖 作品

第139章 麒麟变蛟龙!爹爹有意放过张四维?

广宁门又称彰义门,明朝京城唯一朝向西开的城门。

后至鞑清被改为广安门。

良乡位于京城西南方向,入京城最为便捷的通道,便是这广宁门。

“打哪里来的?”

身穿青布甲的城门守卫,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一眼那名老头,还有他身边四五个少年人。

那书童上来朝着守卫拱拱手说道:“军爷,我们自湖广黄州府蕲州,沿路皆有路引,还有各地官员开设之信件,还请通融一二。”

对于入城这些事情,书童已然轻车熟路,一行人车上带着诸多药材,还有一车厢的书本笔记,若是被一群兵痞上车糟蹋,便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所以,在这说话之间,药童手中便微不可察地从袖子递过去几个碎银子。

那城门守卫本来还乐呵呵地想要收下,可一看这路引,还有诸多地方大员的印信,险些吓尿了。

他瞪大了眼睛端详着那位老者说道。

“这位爷便是蕲州来的李郎中?”

......

“常有人说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地,为‘八街九陌,市声喧阗’,我从前居京城一年之久,并未有什么感觉,今日由北直隶一路走来,却是令人感慨万千呐。”

走在京城的棋盘街之上,李时珍捋着胡子,看向来来往往的百姓,心里头说不出来的舒心。

最为舒心的还是,这些百姓或有穷苦之人,衣衫褴褛的样子,可身上大都干净,这脸上也基本上带着一副口罩。

对于李时珍这样的医者来说,这里简直再顺眼不过。

“先生,咱们还是上马车吧,此去咸宜坊还有些路,听闻这京师内还有瘟疫肆虐,甚至还有白莲教作祟.......”

一旁药童不免有些担忧地说道。

“咱们这一路走来,还有哪里比京城控制疫病更好的嘛?”

李时珍不以为意地说道。

“至于这白莲教匪,京师之地岂容这般宵小作祟?”

“可是......”药童有些忐忑地说道。“听闻那张士元便乃是勾结白莲教匪,才开设得那家仁民医馆,先生你前去医馆,会不会也沾染上那白莲教,那可就是麻烦大了。”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李时珍板起脸来教训说道。“莫要听这些捕风捉影的话,现代医学你我皆是有所运用的,哪里有半点邪教意味?怕又是朝堂上有人成心散布流言,咱们前去医馆内看一看,便可探出虚实出来!”

“嗳——”

药童重重叹了一口气,从前他也为那“现代医学”所折服,可这一路走来,听到不少流言蜚语之后,心中也不免犯嘀咕。

李时珍朝着咸宜坊一路而去,便是想要看看沿途百姓的风貌。

快行到咸宜坊的时候,路上行人突然更加密集起来。

嘉靖三十五年时,李时珍曾在京城任职太医院院判一年,受不住这京师官场的蝇营狗苟,短短一年便辞职回乡了。

到了乡里他创办东壁堂,为编纂一本更加准确详尽的本草医书,这才开始游历大江南北。

二十载光阴,于京城外他不觉有什么变化,可当入了这咸宜坊之后,却觉得翻天覆地起来。

不知是不是仁民医馆的缘故,还是先前封城的原因,这原先杂乱不堪的咸宜坊,相比二十年前竟然变得更加繁华、规整起来。

明朝不比后世,这二十年下来街巷基本上毫无变化,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李时珍才越觉得奇怪。

走在咸宜坊街道之上,行人如织,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都井然有序。

特别是这些百姓脸上,大都洋溢着笑容,那种对于生活的期盼之情,做不得假。

这让李时珍都不免有些疑惑了,为何这咸宜坊,竟与其他坊市大不相同,难道便仅仅是多了一个仁民医馆?

他张允修开了一个医馆,还将这咸宜坊治理起来了?

当李时珍等人路过一处空地之时,看到一群孩童正在蹦蹦跳跳,手里扯着个纸鸢四处奔跑,口里还念诵着什么。

“出门帕子掩口鼻,莫让秽气入喉里,果皮烂菜快清走,脏污之地少留起......”

一直听到“碗筷瓢盆热水烫,生熟食物要隔离”这一句,李时珍一拍大腿说道。

“妙哉妙哉!”

“此民谣暗含防治瘟疫之理,不单单乃是大头瘟,诸如瘴疟、绞肠痧等等,也同样能够予以防治。”

李时珍不由得感慨说道:“编纂此童谣之人,必然深知医理,也同样怀有大才。”

他感慨之际,身边的药童已然上前,抓着一名孩童询问起来。

起初这孩童还不免有些害怕,可当药童递过去几文钱,他还喜笑颜开起来。

“见过诸位先生!小子给先生请安,祝先生文祺万安!”

这孩童七八岁的年纪,衣衫褴褛的样子,却也能够知书达礼,这不免令李时珍有

些惊讶。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说道:“小孩,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可上过学堂?”

那孩童仰起硕大的脑袋说道:“回先生的话,小子家中贫寒,从未上过学堂。”

“那你是从何学来的这些话?”

孩童对答如流:“先生竟然不知么?医馆里头的大夫可都是好人,他们帮着治病,小子在医馆里头隔离养病时候,大夫们还带着小子识字嘞~”

听闻此言,李时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上前两步连忙询问说道。

“你还得过大头瘟?来给老夫探探你的脉象。”

孩童觉得这老者很亲切,却也十分听话的伸出手,任由对方探脉。

李时珍手掌十分有力,可将孩童小手握起却十分轻柔,仅仅片刻之后,他这才呼出一口气说道。

“脉象浮取轻缓柔和,沉取有力有神,节律齐整,乃正气渐复、气血调和之象......”

李时珍这番话孩童听不大懂,可却还是大致听出来,对方这是在说自己身体康健呢。

他立马作揖说道:“谢先生为小子诊断~”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李时珍五十多岁的年纪,看向孩童的眼神越发和蔼可亲,越看越欢喜。

一旁的药童不由得好奇询问说道:“那歌谣可也是医馆所教授?”

孩童用力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医馆里头的张会长大人可是个大好人,给我们看病不太花银钱......”

他着重强调了不太花银钱这一点。

接下来,李时珍带着一干药童,不急着去仁民医馆内探查,而是在这周边打探起来。

接连问了好几个百姓,基本上都是相同的答复。

可百姓回答得终究不够明确。

最后寻到一名老者,老者显然读过几年书,他见李时珍等人气度不凡,便为其讲解起来。

“这仁民医馆起初大家伙都是惧怕的,可后来发现那张会长大人才是真正的良心之人。

医馆内看病不大花钱,若是家境贫寒者尚有赒济,月前疫病汹汹,这医馆可算是救了咱们咸宜坊百姓的命,咸宜坊百姓上上下下都感恩张会长大人的恩德。”

当李时珍等人问及白莲教一事的时候。

那老者面露怒色,狠狠啐了一口气说道。

“都是那些读书读傻的生员闹事,他们四处雇佣人手,每日三十文,只要在这医馆外头闹事便有。

咱们这些京城百姓如何能够嫌弃医馆?医馆开设之后,咸宜坊越来越有活泛气儿,富贵人家在里头花钱,咱们普通百姓也沾点光。

平日里摆一些小摊,茶摊酒肆里头生意也都兴荣,连平日里冷清的绸缎庄、米粮铺都跟着热闹起来,没法行商的百姓,找营生也好找许多。

医馆好不好,大家伙能够不知道么?”

听完这话,药童与李时珍面面相觑,显然老者所说之话,跟外头的流言完全不同。

甚至恰恰相反。

眼见二人四处询问,老者像是猜到端倪一般,笑着提醒说道。

“想来二位先生是来寻医问药的?若是去医馆,可记得要带好路引,医馆里头是要认身份的。”

听出言外之意,李时珍立马询问说道。

“有诸多人来此求医?”

“自然是多如牛毛!”老者十分骄傲的样子。“不论是京师诸府县,还是北直隶,甚至还有南直隶之人,专门来此寻医问药。

老头子非是夸海口,想来全大明这仁民医馆乃是最为厉害之医馆。

那张会长乃是全大明最为厉害之神医,即便是药圣李东璧也远远不及。”

“你这人!”

听到对方编排自家师父,一旁的药童当即瞪眼,十分气愤的样子。

“不可无礼!”

李时珍连忙将手底下的药童给拦了下来。

那老者看出什么端倪,却也不确定,仰着脖子来了一句。

“若是来踢馆的,怕是死了这条心,便连太医院的御医都要称呼张会长一句师尊,更遑论其他。”

说完这一句,老者便飞也似的逃离了。

留下李时珍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

仁民第一医馆。

今日袁宗道于分诊区坐堂,随着仁民医馆渐渐出名,前来看病求医的病患越来越多,为免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张允修便在每一个医馆都施行了“分曹法”。

顾名思义,便是让前来寻求问药的百姓,先行抵达分诊区,随后再由分诊区的大夫判定,该去哪一类科室。

对于古人来说,这样的办法很是新奇。

袁宗道却对此也是敬佩万分,只有张允修这等奇人,才能够想出如此高效的管理办法。

这些日子以来,本来在国子监被奉为才子的袁宗道,已然彻底为仁民医馆制度与现代医学所折服。

国子监监生内部,时常有抵制张允修的风潮,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拿出更多时间来进行研究,袁宗道甚至想要放弃监生的身份。

好在,国子监祭酒余有丁见他醉心于大蒜素这类神药的研究,认为其乃是“为国为民”,特批其三人能够暂留学籍,今后再进行国子监内课业,也算是特别优待了。

当然,这期间自有张居正和张允修一层身份的影响。

袁宗道三人自也是十分争气,在医馆里头醉心于“大蒜素”,还有另外一种神药“青霉素”的研制。

青霉素的研制团队,如今已然扩充到二三十人,皆是原先太医院出来的御医。

然而,有研究经验的袁宗道、刘东定、耿在楚三人,依旧是这方面的主导。

比起大蒜素的研究,青霉素的研制自然是千难万难,研究小组取得一些眉目,可若要真正投入到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研究之余,袁宗道便会来分诊区坐堂,了解一番病患们的情况,也算是稳固自己的医术。

正如他们伟大的导师张允修所言——任何事情都不能够闭门造车,一定要深入实地考察。

袁宗道深以为然,也同样是这般践行的。

“老伯,你这乃脾胃虚弱运化失常之症,拿着这个牌子去东南角脾胃病科。”

“这位郎君,此乃是肾阴虚之症,肾阴亏虚,髓海失养,阴虚不能制阳,虚热内生......”

简单观察一下此人装束,非富即贵。

袁宗道记得师尊的嘱咐,脸上露出微笑说道。

“医馆推出男科圣手诊断专场,专门治疗这肾虚之症,现在报名还有机会得到本馆罗显、杨济时等名家治疗,特发张士元师尊所研制,治肾虚神药——子维衍宗丸。”

“竟还能寻到这几位名家?”

这年轻公子哥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头皆是期待之色。

京城中一直有流言说仁民医馆用得乃是邪术,可大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还是十分诚实。

寻找着三位求医问药者,可谓是不计其数。

在年轻公子哥看来,若是能够得到这三人救助,他这肾虚之症,恐怕真得有机会药到病除!

至于那个“子维衍宗丸”?

这“子维”,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像是某位朝堂高官的表字?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助自己的肾亏最为要紧!

年轻公子哥满脸期待之色说道:“还请先生,即刻为我报名!”

这时,袁宗道脸上便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不过......咱们这诊断专场开设不易,先生们百忙之中前来,所收银子可不低啊,几百两银子肯定是要的......”

“几百两银子?”年轻公子哥脸上充满着决然,摆摆手说道。“别说是几百两影子,若是能够救我这肾虚,一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又给对方简单介绍一下,感受到此人满满的期待感,袁宗道心里也十分舒服。

随后,将一块特殊的黄牌递给了对方。

这年轻公子哥连连作揖道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看着年轻公子哥远去的欢快背影,袁宗道一点没有坑了他的负罪感。

毕竟他心里头清楚,从这些人手里坑来的银子,很大部分就是用来补助普通百姓的。

收拾收拾心情,袁宗道呼出一口气,对一旁的书吏说道。

“下一个!”

不一会儿,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进来。

一见对方这气度,袁宗道便察觉出来,此人非同一般。

只不过,这位老者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烟土气,脚边干枯的泥泞,以及有些破旧的衣裳可以看出来,此人定然是远道而来。

待到对方在面前坐下,袁宗道脸上露出微笑说道。

“这位老先生,请问您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嘛?”

李时珍抬眼打量一下对方,发现并非是太医院的熟人,心下不由得庆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将皱纹尽数挤在一起,叹了一口气说道。

“还望这位小先生知道,老汉身子各处皆有顽疾,这胃里时常翻江倒海剧痛难忍,这肺里也时常咳嗽整夜整夜不能眠。”

李时珍脸上做出极其痛苦的样子,甚至还在身上比划一二。

“还有这腿上也是疼痛难忍,每每逢下雨之时,便是钻心疼痛......”

“对了对了!老汉这后庭也有些不适,许是那肠澼之症?”

“哎呀~老汉实在是苦啊!不单单有这些症状,这房中之事也甚是不济,每逢良配皆是因此而告吹......”

“还有,老汉这几日高烧不退,小先生看看,是否是患上了大头瘟之症。若是真的,可千万要救老汉性命呐!”

袁宗道原本脸上还挂着笑,一点点地收敛了。

......

下了朝堂,神清气爽的张允

修,本来想要回一趟医馆看看。

可半路得知,张居正那个老登,竟然自己偷偷跑了出来,甚至还去了一趟文渊阁,此时正在张家后院书房等自己呢!

一听这个消息,张允修顿时炸了,从前他总是被叫做逆子。

现在他觉得,张居正这个老爹,也可以被称作“逆父”了!

气冲冲的样子,他一路策马,径直回到了张家府上,便朝着后院书房而去。

一脚踹开了书房的大门,便看到里头穿着一身官袍,端坐于书案前的张居正。

这老登竟还在批阅他那什么奏疏。

一见此,张允修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质问着说道。

“张叔大!谁叫你自行出院的?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半步踏出医馆,否则我就反......”

他话还没有说完呢,却见张居正一脸讨好的迎了上来,甚至都没有为张允修直呼“名讳”而生气。

张居正露出和煦地笑容说道:“士元呐,你此番朝堂力挫奸佞,护杏林正道,守新政根基,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

此等功绩,可谓是既护天下万民之安康,又保大明社稷之长治,实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还望尔再接再厉,与为父一同图中兴大冶!”

可张允修根本不领情的样子,他抱着胸说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不回医馆接受医治,我便反他......”

他还没有说完呢,张居正的手便连忙将后头的话给捂上了。

“不妨事~不妨事~”

张居正自信满满地笑道。

“老夫的身子自己清楚得很,仁民医馆内医术超群,我此番已然是药到病除。”

张允修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究竟你是坐堂行医的大夫,还是我是?在这岐黄之术,上即便是你张叔大也得听我的!”

张居正好不容易想要维持的慈父形象,被张允修一秒给破功了,他吹胡子瞪眼。

“逆...”

一句逆子还没有说出口。

饶是元辅大人的养气功夫好,再加上于医馆内的调养,他终究还是重新压下自己内心的怒火。

张居正强迫自己面露讨好之色,笑着说道。

“何必如此呢?一切尚且能够商量,来来来,为父带你来看看......”

说话间,他将幼子拉到了书案面前,将一份草拟好的奏疏递给了对方。

张居正还十分动情地讲解说道。

“士元呐~从前乃是为父的过错,未辨明是否就苛责于你,现在为父幡然醒悟,这仁民医馆利国利民,乃是我大明朝中兴之有利裨益!

为父知你经营医馆不易,甚至要时常四处寻找银钱,想来这医馆也是利国利民,定然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他呼出一口浊气,将那封奏疏交到张允修手上说道。

“为父这一封奏疏,便是上奏陛下,今后给你那医馆拨付一些银钱,用以各类开支,你便不用四处寻银子了不是?”

张允修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封奏疏,上头的台阁体工工整整,甚至比起后世打印出来的,还要精致端正。

然而,看了两眼奏疏的内容,张允修颇有些感动。

本想要收下,可却又不忍欺骗老爹,如实告知说道。

“可我不缺银子啊~”

张居正脸上顿时一僵,可还是嘴角硬扯出一个笑容说道。

“如何能够不缺银子呢?你这孩子又在逞强了,为父可知你那医馆,平时为百姓诊治......”

可张允修却立马打断说道:“爹爹不知道么?咱们仁民医馆已然是不太缺钱了,医馆开展各类贵宾服务,还有售卖药品......”

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说道:“在医馆收入上,朝堂诸公可是出了不少力!”

“你!”

张居正胡子都有些颤抖,瞪大了眼睛看向幼子说道。

“今日于朝堂之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医馆没有银子么?”

张允修看傻子一般看向老爹说道。

“兵者诡道也!我若不这样说,朝堂诸公如何能够下定决心支持咱们?这些朝臣都是属驴的,不抽不行!

当然,我说得也是没有错的,后续投入到青霉素研究,投入到手术等一干技术的研究,那都是要花银子的.......

以预算来说,还有亏空嘞!”

听闻此言,张居正顿时有些呆滞,他险些又被幼子天真无邪的外表给欺骗了。

这小子十四岁的年纪,有着十岁孩童一般的稚嫩外表,却又有着一副五六十岁老谋深算的智慧。

实在是......

张居正脸色越发凝重起来,他忍不住询问说道。

“你那医馆,这一月以来赚了多少银子?”

张允修简单想了想说道:“本来不是太多,可耐不住朝

堂诸公实在是热情啊!我都不要,他们还要硬塞银子!这里一千两,那里几百两的.......

爹爹应该知道,京城内大大小小官员一千四百十六余人,这还是正七品以上在编人数,若是算上其余书吏人等,三四千人都打不住。

现如今,我这仁民医馆独此一家,只要有个半数官员肯出银子......”

实际上,古人还是不太看重经济意识,以仁民医馆的体量来说,占据整个京城的医疗生意,它就没有亏钱的道理!

所以徽商们,还有一些些有经营头脑的官员,才会不遗余力的投入银子作为干股!

“你便说到底赚了多少银子。”张居正觉得自己这怒火似有些压不住了。

张允修保守回答说道:“也就是收入区区四五十万两银子吧,不过我都花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个十几万两银子,后续还有些进账,维持医馆运作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张允修又觉得自己有些缺钱了,秉承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腆着脸笑道。

“孩儿收回适才说得话,我这医馆缺银子啊!十几万两怎么够呢?想要救助天下黎民百姓,爹爹这奏疏上写得二十万两也是不够的,就小小让户部拨个五十万两吧!”

轰!

张居正觉得有一道雷劈到自己的后脑勺,背后发麻一直到脚底。

区区四五十万两银子?

还花得差不多了?

这个逆子甚至还想再要个五十万两?

要知道,去岁朝堂虽有了两三千万两银子的岁入,这非是盈余,太仓存银也不过四百万两银子!

这小子一口气就想要拿去五十万两银子!

当然,这些还不算是什么。

张居正最为关注的是,这小子依靠着医馆,能够获取到这么大一笔银子。

再裹挟着朝堂诸臣,若是真想要谋反......

张居正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呼出的气都是热的,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说道。

“你如何能够赚取这么多银钱?”

要知道,张居正为了“搞钱”,那可是拼了老命,推行新政,多少曾经的友人门生反目成仇?

新政推行的每一步,几乎都是用血肉淌出来的!

为此张居正险些将自己的一条性命搭进去。

张居正能够不知道,京城内大小官员还有勋贵,他们手里有银子么?

可是想要挖出来,那便是千难万难。

最后,也唯有朝着京师外的士绅豪强们开刀。

士绅豪强们尚且反抗激烈,你若直接朝着这些勋贵、大臣们伸去屠刀,那还不天下大乱。

张居正不是不想,实在是不能,可没有想到,竟然被张允修这小子,轻而易举便办到了?

这无疑,让惧怕对方“谋逆”的张居正,更加升起一份危机感。

张允修笑了笑说道:“这个爹爹便别管了,我自有妙计,如今仅仅是个开始,今后我之志向是,将朝中诸臣家产全部骗出来!赚个几百万两银子,我之大计便指日可待!”

“不可!”

张居正瞳孔一缩,危机感越来越重,一股无名火便升了起来,下意识地说道。

“赚银子尚可,你那些手段也都精妙,可万万不能误入歧途。”

他倒不是担心幼子得罪这些朝臣,他是担心幼子发起疯来,有了这些倚仗,真的要行那叛逆之事。

一时间,张居正看向张允修,满眼都是反贼的形状。

可他偏偏又不能够大义灭亲!

以至于现在,张允修能力展现得越强,张居正便越加觉得害怕!

他吐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告说道。

“士元呐~忠君爱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万万不可行......”

张允修则是眯着眼睛说道。

“爹爹口口声声让我忠君爱国,却忘记你我定下之约定。”

又是劝自己回医馆的话。

实际上张居正内心还是明白,幼子乃是为自己好的,可三番五次下来,嘴上依旧忍不住恼怒说道:“老夫回去就是!回去还不成么!你这个逆子是要气死老夫么?”

张允修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老爹,突然觉得这样子,比适才要亲切太多了。

张居正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可在此之前,老夫还是要于你谈谈朝堂之事,你此番虽成事,可还是有些孟浪。”

要跟我透底了?

张允修挑了挑眉毛,顿时起了兴趣。

自书案上坐下,张居正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热茶下肚,才堪堪将心情平复下来。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张允修,目光如炬地说道。

“你此番朝堂折辱清流,虽手段凌厉一击得手,却不知已树敌无数。这一局看似风光,实则险象环生,不过是仗着几分机运罢了。”

他轻叩茶盏。

朝堂博弈最忌讳贪功冒进,步子若迈得太大,一招不慎失足踏空,便失了根基。

故而朝堂之事,宁可慢些,也要走得踏实。

为官之道,贵在守成,只要行得正、站得稳,如此这般,纵有风浪也能安如泰山。”

听到老爹这一阵教训,张允修内心自是有些不服气的。

说到“稳”字,他有个问题不得不问一下便宜老爹。

“孩儿倒是有个疑问。”

他语气顿了顿,看向张居正的眼神也十分深邃。

“听闻爹爹有意放过那张子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