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冯志和秦三娘等人,争论的热火朝天。另一头,君庭和许云燕,己经炖上了牛肉。对于他们来说,做饭是种享受。并非是他们贪吃,只不过享受这个过程。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城东谢家,红霞正在教儿子认字。“长俊,你看,一点,一横,再加个撇,念‘广’。广里面加个‘大’,念‘庆’······”
谢长俊学得非常认真,小眼睛瞪得溜圆,用手在桌子上比划着。红霞怜爱地看了看儿子,道:“长俊,你再学一段时间,就可以自己看书了。书中有许多许多的知识,都等着你去学习呢。”
“可是,娘,咱们有书吗?”长俊问道。
红霞听儿子如是说,沉默了,是啊,整座艾尔肯城,除了城主,谁也没有书。她长叹一声:“如果韩先生还活着,他就可以教你了。可是,唉,老天无眼啊。”
长俊道:“娘,城主为什么杀韩先生啊?”
红霞道:“哼,能为什么,无非是为了她的权力、威严。长俊,你记住,韩先生是被冤枉的,就和你爹一样。你长大了,要为他们报仇啊。”
长俊点点头:“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为他们报仇。可是,怎么报仇呢?”
红霞没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啊,怎么报仇呢?仇人是冯志,是城主,就凭他们孤儿寡母的,又能做什么呢?
花开花落,转眼间又是一年。徐平和庞石头己经打了两年多的狼了,但是,他们发现,沙漠中的狼是杀不尽的。多少次,他们消灭了一群狼,以为己经肃清了狼患,可没几天,就又发现了新的狼踪。庞石头苦笑道:“老徐,看来,我们得一辈子在这沙漠中了。”
两年的时光,庞石头变得更加健壮了,皮肤黑的发亮,如同天神下凡。徐平则蓄起了胡子,不过,他嘴巴两边的胡子往上翘着长,下巴处的胡子很稀疏,就一绺。现在,即使君庭跟他对面站立,都不见得能认出他了。仅仅两年,徐平仿佛老了20岁。
“咱们呆一辈子不打紧,只要君庭兄弟和弟妹没事就行。石头,其实你想想,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才最适合我们呢?若是要我们在城里,去摆弄瓷器,你觉得行吗?”
庞石头哈哈笑道:“就我这大手,一下子就能给瓷器戳出个窟窿。唉,你说的对。这样挺好。对了,咱们多杀狼,是不是狼就能少吃人了?”
“那还用说,当然了。”
“那就行啊。我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小,没多少印象了。但是,我娘跟我说的一句话,我却始终记得。她说,‘石头啊,长大了,要干正事’。我跟着五爷的时候,打打杀杀,整日里看似忙忙碌碌,但心里始终没着没落。但是,这两年,我却觉得心里很踏实。我终于完成了娘交给我的嘱托,干了正事。老徐,如果能一首这样,我这辈子,也就无憾了。”
徐平没言语,在反复琢磨着庞石头所说的这番话。唉,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好勇斗狠,快意恩仇,那种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江湖,什么是江湖?江湖就是这漫天的风沙,江湖就是那西边的晚霞,江湖是手中的钢刀,江湖更是腰间的肉干。
许云燕就发现,丈夫这段时间变得沉默了,有时候一整天,也说不上十句话。她知道君庭心里憋闷、难受,但是,像这个样子,还从来没有过。她曾经问过他,怎么了?可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啊,君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时光,消磨了他的心志,他以为自己己经心如止水。可是,为什么还会有忧伤。或者,这不是忧伤,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转眼,来到艾尔肯城己经4年了,自己也33岁了。人都说30而立,可如今,自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如当初死在城主的刀下,也好过在无聊中度日如年。
4年了,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他不止一次跟妻子畅想过,但谁都说不出个准确的模样。
这一天,君庭坐在门槛上,头靠着门框,正在听外面的风声。艾尔肯城,一年到头,不刮风的日子少。今日的风,与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君庭有些失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唉,又胖了一些。
君庭和许云燕虽然被软禁,但是吃喝不愁,定期有人来给送,米、面、油、肉、调料等,不等吃完就又来了一批新的。光吃饭,不干活,自然要生赘肉,就连许云燕都觉得自己圆润了许多。
“哗啦、哗啦······”大门处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君庭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有人从外面打开锁链。咦,不对啊,前天才送过一批物资,不能这么快就又来人了。
正在屋里干活的许云燕也听到了,连忙跑了出来:“谁呀?”
大门开了,君庭听着脚步声,感觉走进来两个人。紧接着,就听许云燕“登登登”跑了过去,“扑通”跪倒在地:“干娘,我不是做梦吧,您怎么会来这里?”
是城主!君庭也十分意外,被囚禁2年多了,城主一趟都没来过,好像己经将他们二人遗忘了。今天突然来了,会有什么事。
君庭不及细想了,急忙也往前
走了几步,跪倒在地:“干娘,您一向可好。”
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城主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的腰肢还是那么细,身形还是那么婀娜,脸如白玉一般,一丝皱纹都没有。
“慕沙,你先退下,把大门关上。”
慕沙答应一声,走了。城主看了看许云燕和许云燕,又打量下他们居住的这座小院,叹了口气:“你们起来吧!云燕,去搬几个凳子,咱们就在院里说说话。”
许云燕急忙进屋,搬过来一张椅子,两把小凳子,先请城主落座,然后和君庭才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
城主不说话,许云燕和君庭也不敢吱声,只是低着头。许云燕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城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可曾悔过了?”
许云燕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也就不说话了,拉着城主的手,哭的更厉害了。反倒是君庭开口了:“干娘,一首想当面对您的活命之恩,说声谢谢。今天,可算有机会了。干娘,多谢您!”
城主道:“要谢,你们就谢徐平和庞石头吧。他们在城外,非但没跑,反而是奋勇杀狼,才换得你们的活命。再说,谁说我不杀你们了,等到他们将狼杀尽的那一天,你们还会死的。”
君庭道:“沙漠中的狼,哪能杀的尽啊。干娘您的一片心意,我们又岂能不知。您的大恩大德,我夫妻今生都报答不起啊。”
许云燕也道:“是啊,干娘,您对我们真比对亲闺女、亲女婿还亲哩。”
城主不禁莞尔:“你们两个小家伙,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哼,你们若真顾念这份亲情,为何要反我?”
君庭道:“干娘,2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和云燕是被冤枉的。我们纵使再想出城,也绝不会背着您做出不轨之事。”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想对我说实话?”城主声音提高了,“韩君庭,你好不晓事。你即使承认了,我也不会杀你们了,难道,母子一场,听一句实话都这么难吗?”
君庭笑了:“干娘,认识好几年了,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做过,不会耍赖,没做过,就算钢刀压颈也不会承认。”
许云燕急忙道:“是啊,干娘,君庭哥就是这个脾气。您忘了,我们刚来艾尔肯城时,你逼着他娶我,他认可性命不要,也不会勉强答应的。干娘,我们真没骗您。那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个圈套,设计我们的。”
城主沉默半响,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们成亲也这么久了,怎么一首没要个孩子呢?”
君庭和许云燕都愣了,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啊,我们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许云燕这两句话说的,声音就像蚊子似的。
城主呵呵笑道:“跟干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云燕,你也老大不小的,该考虑要个孩子了。人啊,这辈子没有后代,是不完整的。最近,城里来了一位医生,我跟他聊过,他最擅长的就是治男女不孕不育之症。说起来这人也是作孽,给人接生时,由于醉酒误事,造成产妇身亡。自然,产妇家不能放过他。他十分害怕,才逃到了边境,被邬兄弟送到这来。不过,他的医术却是不赖。明天,我就让他来给你们两个人都看看,谁有毛病治谁,一定让你们尽快要上孩子。”
许云燕心头狂喜,扑通又跪倒:“干娘,您对我们真是天高地厚之恩啊,我,我真不知说什么来了,我给您磕头了。”
城主一把扶起了他:“起来,闺女啊,有了孩子,你们两个的日子就不会寂寞了。这座院子,也有了生机了。”
君庭多聪明,一听,心就一沉,看来,城主是打算长期囚禁他们了。唉,难道说这一生都要在这个“监狱”里度过了?
城主这时道:“君庭,你说要报答我,眼下就有个机会,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君庭不明白城主的话什么意思,就道:“干娘,您说什么?”
城主道:“我有个事,想不明白,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干娘,您请讲。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肯定尽全力。”
城主道:“好!有一个人叫王大,是做买卖的。有一次,他发现一个赚钱的路子,很高兴,就抛弃原来的生意,全力去做新的生意。第一天,他很开心,赚的钱比原来多了,第二天,赚的钱也不少。就这样,他每天赚的钱,都比原先旧生意每天的进项要多。可是,一年下来,他算今年的帐时,却发现赚的钱,比去年要少了。他苦苦思考,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你听明白了没,我想让你帮我想想,原因是什么。”
君庭就是一皱眉,他知道,城主虽然说的是王大,但肯定是艾尔肯城的事。不然,她也不会两年来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
“干娘,做生意都有成本。也许,王大的新生意,成本比旧生意要高。举个例子,甲卖的东西10块,成本4块,那他的收入就是6块。乙的东西卖了14块,看似比甲卖的多,但成本是10块,那他就赚了4块,还不如甲呢。”
城主摇摇头:“你说的这个,
我也想到。王大的成本很低,至少比旧生意的成本要低。”
“这个?”君庭犯难了,是啊,自己能想到的,城主也会想到。不对啊,这事不符合常理啊。
城主道:“你慢慢想,我不着急。云燕啊,去给干娘泡一杯茶。”
许云燕答应了一声,进屋去了。不大会,就端出了一碗茶。城主接过茶碗,提鼻子闻了闻,然后轻轻吹了吹,方才放到嘴边。
“这不是底下人喝的茶碎末嘛,怎么送这儿来了。明儿,我让慕沙给你们带来两包极品雨前龙井。对了,这茶碗也不行,再给你们拿套紫砂壶。”
许云燕笑道:“干娘,我们两个哪长那肚子了,还是您留着喝吧。”
另一头,君庭足足想了有10分钟,也没什么头绪。他就问城主:“干娘,只有一种解释了,就是底下人做假账,坑骗您,其实把钱都揣在自己的腰包中。”
城主却道:“不可能!负责这件事的人,我很信任他,不会出错。”
君庭道:“干娘,有时候,你最信任的人,恰恰能伤你最深。二年前我的事,如果没有张徐的证词,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结果。”
城主若有所思:“莫非,他真能骗我吗?不会啊,不可能是他啊。”
君庭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不好,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