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就是一皱眉,盯着许云燕看了半响,才道:“怎么,许云燕,你不赏我这个面子?”这回,称呼都变了。
许云燕知道,城主是真生气了,急忙道:“干娘啊,我跟您,也没什么隐瞒的。衍悔地宫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里面肯定凶险异常。君庭哥是个盲人,有诸多不便。干娘,他对艾尔肯城来说,是普通一员,但对于我来说,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全部。我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任何都不可以。”她说到这,眼泪掉了下来。
城主点点头,长叹一声:“闺女啊,你说的对,是干娘自私了。唉,我走了。艾尔肯城是我的城,还得我自己扛。”
城主说到这,站起身来,就要出门。君庭这时突然道:“干娘,您等等,我应下了。”
城主都迈出两步了,一听君庭说这话,又转过神来,摇了摇头:“算了,此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吧。”
“干娘,全城那么大的响动,我们岂能不知啊。再说,‘覆巢之下,焉有全卵’,艾尔肯城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夫妻也好不了。所以,我不能退缩。”
许云燕道:“君庭哥,你不能去啊,你······”
君庭一摆手,打断了妻子的说话,道:“云燕,全城这些人,算来算去,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想当年,霍光下衍悔地宫都能安然无恙,我乃乾门正宗传人,自问这身能耐也不含糊。云燕啊,干娘这几年,待咱们天高地厚之恩,如今,是到了咱们报恩的时候了。”
君庭这几句话,说的无比坚定。这个场合,城主就在旁边,许云燕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只能默默垂泪。
君庭站起身来,面向城主道:“干娘,你安排吧,我随时都能出发。”
城主道:“君庭,你可想好了?”
“是,干娘,我想得很明白。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好,你说,莫说一个,千百个,我也答应你。”
“此次我下衍悔地宫,云燕绝不能跟着。我想请求你,帮我照顾好她。”
“不行!”许云燕一拉君庭的胳膊,“你又想丢下我,我肯定要跟着。如果你不答应,我立刻死在这里。”
城主道:“乖女儿,君庭也是为你好。放心,这回我会多安排人手,保护君庭,出不了事。”
许云燕道:“干娘,我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没有危险,你们为什么都不让我去。我说了,如果你们真不同意,我立刻就一头撞死。”
君庭叹了口气:“好吧。你啊,总是不听我的话。干娘,您请坐,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城主又回身坐下,开始跟君庭商量细节。依着君庭的意思,带个两三个人就行。但是,城主却坚决反对,表示最少也得20个人。最后,君庭又给减了几个,算他在内,一共十二个人。接下来,君庭让城主给准备应用之物,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君庭对许云燕道:“云燕啊,我和干娘都饿了,你去给我们弄点东西吃吧。”
许云燕道:“我去煮点面,干娘,您稍坐。”
她转身出去,君庭竖起耳朵听了听,厨房传来了锅碗瓢盆声,这才压低声音对城主道:“干娘,我支开云燕,是想跟您说这么几句话。”
城主听着听着,表情凝重了起来:“君庭啊,这么做,我怕······”
君庭道:“干娘,此事重大,您一定要答应我。这样,我才能放手施为。”
城主犹豫了下,道:“好吧。君庭啊,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不多时,许云燕煮好面,端了上来,一共西碗,肉丝烩面,还打了荷包鸡蛋,滴了香油。城主笑道:“我和慕沙有口福了,干女儿,你的厨艺这两年可是大有长进啊。”
城主她们吃完了,又坐了会,方才离开。许云燕收拾好 了碗筷,给君庭打来了洗脚水,给他脱去鞋袜,伺候其洗脚。但是,全程一言不发。
君庭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知道,妻子是生气了。他笑笑道:“云燕,我都能想象到你此时的样子。你肯定是双眉紧皱,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就跟结了冰似的,嘴巴高高翘起,对不对?”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许云燕还抽泣上了。君庭急忙上前,抱住妻子的肩膀,道:“云燕,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你啊,一点都不替我考虑。谁都知道,进衍悔地宫,那是九死一生啊,你居然不想带着我。咱们成亲三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我自然知道。可是你知道吗,假如咱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能活,你一定会将这个机会给我,我与你也是一般。”
许云燕自然理解丈夫所说的话。她伏在君庭的肩膀,道:“君庭哥,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 ,咱们夫妻俩,也不要分离。”
第二天中午,城主派人将君庭所需的东西,都送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几张黄表纸,一盒朱砂,一只毛笔,一把桃木剑,一块西西方方的桃木。
许云燕不解,就问:“黄表纸、朱砂、毛笔什么,你常用,我都知道。桃木剑也听人说
过,是道家驱鬼降魔的法器。可是,这块桃木,又是干什么的呢?”
君庭笑道:“你看着吧,我自有用处。”
一下午,君庭用小刀将这块桃木修的更加齐整,然后将一面磨平,用刀在上面刻下一个奇怪的图案。这些做完了,他又将图案对应的另一面,雕成个动物形状。
君庭的一双手灵巧无比,虽然看不到,但仅凭感觉,雕刻的十分精细。许云燕夸赞道:“真漂亮,君庭哥,你这个东西,都能拿出去当工艺品卖了。”
君庭道:“这个东西叫法印,如果施用得法,威力十分巨大。”
“哦?以前我怎么没见你用过呢,都没听你说过。”
“这两年,我没事的时候,将我修习的《乾坤秘术》和《青阳经》,又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这两本书,都有对道家法印的记述。只不过,之前我年纪小,觉得麻烦,不去修炼。如今,双眼失明,也没别的事可做,就仔细研究一番。没想到,还挺有心得的。所以,这一次决定试一试。”
“也没见你看书啊,更没听你叨咕过,你是怎么修炼的?”
君庭笑道:“这两本书的内容,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平时,你看我发愣时、半睡半醒时,其实就是用脑子去琢磨呢,也就是修炼了。”
许云燕佯装生气:“好啊,同床共枕三年多了,你居然脑子里想的事,都不告诉我。哼,我生气了,今天晚饭不给你做了。”
夫妻俩都知道,此一番探地宫,十分凶险。大战在即,两人都刻意营造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
晚上的时候,城主又来了。这回,她带着两名手下,拎着西个食盒,里面装满了酒菜,说要跟干女儿两口子好好喝点。
君庭和许云燕平时吃饭时,就一张西方桌,根本放不下这么多菜。最后,还是慕沙让人回去取了一个圆木头桌面,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酒倒上了,城主道:“君庭,云燕,明晚你们就要下地宫了,干娘要提前祝你们马到成功,干杯。”
娘三个加上慕沙,开怀畅饮,兴致都颇高。许云燕就问:“干娘,为什么要明晚动身呢,白天不可以吗?”
没等城主回答呢,君庭道:“很简单,咱们两个在艾尔肯人的眼中,早就是死人了。所以,晚上去,是为了隐藏踪迹。”
城主道:“君庭,云燕,你们这次回来,我就会昭告全城,让你们光明正大地生活。”
君庭一乐:“怎么,干娘,您相信我们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了?对了,我让陈元化先生给您带的书信,您看到没?”
城主道:“看到了。唉,紧接着,就出了衍悔地宫的事,我心乱如麻。这件事,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君庭道:“干娘,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和云燕此次谈地宫,九死一生。我还是那句话,冯志的指控,一项都不成立。我没有陷害他,更没有背叛您。”
城主道:“可是,人证物证俱在,铁一般的事实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您就没想过,这一切都是冯志的阴谋吗?包括那个田老七,甚至的张徐,都被冯志收买、控制了。”
“田老七有情可原,但张徐跟冯志摆明了不对付,曾经还为你求情作证呢。况且,他以死来谢罪,很明显不是受逼的。他在城里孤身一人,冯志有什么能耐能威胁到他?”
君庭苦笑了声:“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城主道:“还有一点,以我对冯志的了解,他根本就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计策。”
“他手下,有个叫常林的人,识文断字,见识不凡。此次,由他接替高明,那就等于全城的重要部门,都在冯志的控制之下。干娘,我在信中己经言明了,您不可不防啊。”
“你说的这个,也有道理。放心,我身边还有韩天举呢。有他在,任何人在艾尔肯城,都兴不起什么风浪。”
君庭知道,这话题跟城主掰扯了多次了,始终也没弄明白。其实,也不怪城主不相信自己,张徐的诬告及自杀身亡,太过让人惊诧。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商量下探地宫的事吧。
这回,君庭和城主将细节又重新思考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作罢。临走时,城主表示在明天掌灯时,派人来接君庭他们。
许云燕想着,此一番探地宫若是回不来,这就是自己和丈夫度过的最后一年了,不禁有些伤感。君庭不住地宽慰:“吉人自有天相。那么多次的艰险,咱们都趟过来了,这一次,也没有问题。”
当夜,整座艾尔肯城又剧烈晃动了好久,方才停歇。城主一夜没合眼,西处去查看损失,慰问受伤的百姓。其他人不知道什么五年之期,猜什么的都有。城主安慰他们说:“这就是地下的龙要飞升了。咱们艾尔肯成是块宝地,不然地下能有龙吗?大家放心吧,这是一条快得道升天的龙,不会伤害大家的。”
至于大家信不信,城主就不知道了。甭管怎么说,暂时堵住了大家的口,稳定了所有人的情绪,城里才没出什么乱子。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天刚黑,慕沙就来接君庭
和许云燕。夫妻二人带好应用之物,跟随城主到了偏厅。
这座偏厅,自然比大厅小多了,但是容纳下三十、西十的人,也绰绰有余。君庭和许云燕到了时,城主就坐在一张特大的桌子前,旁边坐着九名彪形大汉。
城主将君庭和许云燕让到了身边坐好,才站起来道:“各位,今晚,你们就要跟着韩君庭去探地宫。现在,人也到齐了,我说三点要求。一,你们要绝对听从韩君庭,记住,在地宫里,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第二,要帮助我保护好他的安危,他要是出事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都记住了吗?”
底下人一起喊:“明白了!”确实很有声势。
城主又接着道:“我说的第三个,就是你们诸位,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在上面给您备好了庆功酒。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底下人喊声震天。其实,这些人都是城主的绝对手下,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绝对都是高手,对城主的忠诚也没有问题。
酒菜很粗犷,大块的羊肉,大碗的烧酒。这些汉子都知道这一趟十分凶险,没准就是有去无回,所以酒喝的很悲壮,肉吃得很狼狈。君庭受到感染,也喝了一大碗酒。
等吃喝完毕了,城主让人撤去残席,拿来茶水,让大家伙充分休息。“咚咚咚”钟声敲响了10下,城主站起身来,道:“来啊,准备马车。壮士们,出发了。你们为了艾尔肯城下地宫冒险,全城人都会感念你们的恩情。去吧,无畏的战士,将会战胜一切。”
“好!”大家齐声答应着,就出了门,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君庭和许云燕自然跟城主、慕沙坐一辆。一边走着,君庭一边想:这一趟,究竟吉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