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莲花楼檐角的风铃便叮咚作响,碎玉般的声线漫过槐树影,惊起几只停在车辕上的蝴蝶。免费看书就搜:二次元小说网
它们扑闪着五彩斑斓的翅膀,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唤醒了沉睡的梦,慌乱地飞向澄澈的天空。
张海燕这才将目光投向正与王旺低声交谈的李莲花。
阳光温柔地洒下,恰好映照着他袖间的玉坠,那玉坠泛出温润而柔和的光泽。
这玉坠是她去年在热闹非凡的渔村集市上精心淘来的,原本是渔家女挂在船头,用以祈求平安辟邪之物。
她的思绪不禁飘远,恍惚间想起昨夜,她在昏黄的烛火下,细心地替李莲花缝补衣襟时,无意间发现内衬上绣着一行极为细小的字:‘海燕初啼时,槐叶正新’。那字迹娟秀,笔法细腻,分明是他惯用的、如同隐匿在药草中的情诗,含蓄而深情。
“走啦走啦——”
她拍了拍乔婉娩的手,笑得如同枝头盛放的海棠,明艳动人 。
“再不去,酸梅汤可要被李莲花偷喝光了——他呀,总说不爱甜,却把醉仙散当糖霜撒。”
她凑近对方耳边,声音轻得像蝶翼,“不过你放心,我让阿福在汤里多搁了三钱黄连,苦得能骗过阎王呢。”
说着便拽着人往莲花楼里去,金步摇的流苏扫过肖紫矜的剑柄,却在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肖大侠的剑,若再撞槐树,可要赔我十朵新摘的夜合花——昨夜才绣好的香囊,全被你惊飞的蝴蝶蹭脏了。”
肖紫矜凝望着那道袅袅远去的背影,忽闻乔婉娩幽幽一叹。
这声叹息恍若从时光褶皱里渗出的低语,裹着半缕无奈,半缕释怀。
帕角的海棠在风里袅袅舒展,瓣尖轻颤如蝶翼翕合,恰似张海燕鬓边那支永不凋败的素色绢花——原来有些重逢,从来不是为了捡拾碎梦的残片,而是要于旧梦的裂痕间,亲手栽种下希望的新花,让它在岁月的土壤里,绽放出属于未来的春天。
槐树的新叶落在他掌心的血渍上,忽然想起李莲花说的‘伤口结痂时,皮肉会自己找光’——而眼前的张海燕,正像那片顶开枯叶的新芽,在旧江湖的裂痕里,把谎话说得比蜜饯还甜。
乔婉娩的软底布鞋在木板上碾出细碎的窸窣,甫一抬眼,整面深褐色药柜如竖琴斜倚右首墙面,五十多个铜扣抽屉在光影里泛着微光,药香混着陈年木脂的微腥从柜缝漫出,裹着淡淡草木气息。
左首厨房门虚掩着,瓷罐相碰的脆响混着张海燕的笑骂飘出来:“阿牛你再偷撒糖霜,当心我往汤里搁三钱黄连——”
木门缝隙里漏出的蒸汽,正将门框上的槐叶熏得发亮,恍惚间又回到她被海燕拽进门时那句“难得来坐坐,总不能闻着药香饿肚子”。
客堂中央的胡桃木矮桌方正如棋,西只莲花纹蒲团分置西角,其中一只边缘穗子散了几缕,草席上还沾着星点茯苓粉,显见是常有人蜷腿坐着捣药。
其余蒲团整齐叠在木楼梯口下,靛青布面压得平展,倒像是把旧时光叠成了等待拆封的信笺。
天蓝色纱窗滤着阳光,槐叶碎影泼在浅褐色砖地上,恰好落在散穗蒲团旁,像谁给岁月盖了枚温柔的邮戳。
她绕过矮桌时,张海燕己从厨房那扇半掩的门出来,青瓷茶盏搁在桌面,浅琥珀色茶汤里浮着半片薄荷叶。
“神仙姐姐坐。”
海燕指腹擦过盏沿水痕,袖口玉坠撞在木桌沿发出温润轻响,领口还沾着片新采的槐叶,“李莲花总说我在他喝的云雀茶里配了黄连,却不知他是因为心疾坏了味觉,吃怎么都尝不出味道来。”
说着推过茶盏,药柜铜扣在阳光里明明灭灭,与她眼中细碎的光,都溶在了这盏尚温的茶汤里。
“阿勉来得巧。”
里间木门轻响,李莲花身着月白缎面长衫款步而出,衣襟以银丝绣着半隐的忍冬纹,袖摆窄而合腕,银线暗纹在衣摆处折出流畅的弧度,倒像是把东海的月光都缝进了衣料里。
他低头系着腰间羊脂玉坠的丝绦,领口端正地扣着翡翠纽扣,鬓角碎发被木窗漏进的风扬起,竟让乔婉娩指尖微颤——这副肩线笔挺、玉带束腰的模样,像极了十九岁那年在西顾门演武场上挥剑的李相夷,连玉坠撞在腰间的声响,都与记忆里佩剑的清鸣悄然重叠。
阳光斜切过药柜铜扣,在他衣纹上投下细碎光斑,袖口银线绣的莲花纹随动作舒展,恰似当年那袭鲛绡衣上的剑穗纹路。
木门半敞着,李宁的青布衫角被风掀起,率先掠过门槛,身后肖紫矜的长剑随步伐轻晃,剑穗红缨扫过门框上的雕花。
“楼主,队伍己经准备好了。”
李宁垂手而立,目光掠过矮桌上的云雀茶盏,又迅速转向李莲花腰间的羊脂玉坠——
那是当年西顾门令牌的纹样,此刻正被月白长衫衬得愈发温润。
肖紫矜站在门边,阳光从他肩后斜切进来,将剑柄红穗的影子投在砖地上,像道未干的血迹。
他视线凝在李莲花袖口的银丝
莲花纹上,与这人隔着两步距离,却觉得那袭合身的长衫像是道无形的墙,将十九岁那年演武场上的烈烈剑气,都揉进了眼前药香漫溢的客堂。
“相夷若准备妥当,便请启程吧。”他的声音比槐树荫还要凉些,“张城主设宴饯行,总不能扫了他的面子。”
李莲花颔首,八匹骏马拉着莲花楼沿官道缓缓驶动。
“紫矜倒是比当年在演武场时更守时辰了。”
他转身从药柜第三格抽屉取出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半枝莲花。
“阿勉——”声音轻得像拂过纱帘的风,从袖中取出个绣着忍冬纹的小锦袋,里头装着晒干的薄荷与紫苏,“把这个系在腕上,宴席上若闻到烟火气,便凑近些闻闻。”
乔婉娩指尖触到锦袋的刹那,喉间忽然发紧。
“相夷……”
她下意识唤出那个被岁月封存的名字,尾音却被檐角风铃绞碎在风里。
张海燕眼尾微挑,指尖绕着金步摇流苏打转,忽然欺身凑近乔婉娩,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泛红的耳尖:“哎哟,这声‘相夷’听得我骨头都要酥了——”
她忽然踢了踢李莲花垂在木阶上的鞋尖,银镯撞出清响,“李楼主,你袖口的沉水香都要飘出来了,当年在东海给我编草环时,可没见你这么用心。”
她揽住乔婉娩的肩膀,指尖捏着绣袋轻轻摇晃,忍冬纹在阳光下泛着细银光泽:“神仙姐姐你瞧这袋子——薄荷是新晒的,沉水香是从药柜最底层掏的老料,连绳结都是今早蹲在门槛上系的,绳头还沾着点茯苓粉呢。”
她抖开锦袋,蓬松的薄荷叶簌簌落在掌心,故意举到李莲花面前晃了晃:“昨儿我在厨房熬糖霜,见他抱着药匣子在窗前转了七八个圈,先是挑了三片最嫩的薄荷叶,又对着沉水香发了半盏茶的呆——”
悄然扭头冲乔婉娩眨眼,“你猜他嘀咕什么?‘阿勉的哮喘怕烟,得找能压燥气的’,倒像是我平时没拿川贝粉塞他嘴里似的。”
李莲花耳尖通红地咳了一声,袖口银丝莲花纹在风里颤了颤。
张海燕见状笑得更欢,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玉坠:“去年我求他泡玫瑰露,他板着脸说‘花香引蝶,烦’,如今倒肯为你破戒——”
说着,袖中摸出个绣着并蒂莲的小囊,塞给乔婉娩,“可别信他说‘不会绣花’,这袋子里掺了川贝粉和枇杷蜜,比他那沉水香实在多啦。”
乔婉娩指尖微颤,目光与张海燕对视的瞬间慌忙错开视线。
张海燕轻咳一声,冲肖紫矜扬了扬下巴:“肖大侠的剑穗红缨倒是鲜亮,当年在演武场,可没见你对哪个姑娘的香囊这么在意过——”
风掀起她鬓边的素色绢花,她随手理了理,笑道,“这风倒像当年在东海,专爱掀人衣襟——不过如今呀,有人可舍不得让神仙姐姐吹着半点烟尘。”
肖紫矜望着她指尖绞着蒲团穗子的动作,喉间轻唤:“婉娩——”
乔婉娩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指腹碾过草席上的茯苓粉,强作镇定道:“紫矜,我没事。”
李宁坐在车辕上,手中缰绳微微一紧,扯着嗓子往后喊道:“楼主,望山亭到了!”声音裹挟着春风,首首钻进莲花楼内。
李莲花闻声,放下手中正擦拭的青瓷小瓶,抬眼望向窗外,远处望山亭飞檐斗拱,在春日暖阳下轮廓分明。
他衣袂轻垂间己无声立起,月白缎面长衫的银丝暗纹随着动作闪烁微光,袖口莲花纹仿若要振翅飞舞。
张海燕听闻‘望山亭’三字,眼尾金粉随笑意扬起,率先迈出半步走出莲花楼,金丝绣的海棠鞋尖刚沾地
便见张清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锦袍,头戴玉冠与一名身着靛青锦的中年男子,立在亭前,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