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门。
府尹姜和光下早朝,回府衙来,在自己公房坐稳,刚打算开始一日的红工作,就接到了府丞周良递来的一张状子。
对此,姜和光颇为惊疑:
“竟也有周府丞你亲自接状子的时候?是什么案子?”
周良则正色回道:“府尹大人,此案颇为特殊,下官以为,您还是亲自过问得好。”
姜和光微微挑眉,拿起状子看了看,又放下了,疑惑道:
“不过是借贷人状告放贷人的普通案子罢了,这种事情,京城经常出现,没什么特别吧?”
周良接话道:“据下官所知,被状告的人来旺,是荣国公府里的家奴!”
听了这话,姜和光顿时眼神一闪,既然被告的来旺是荣国府家奴,也就意味着,来旺放高利贷,是受荣国府的主子指使。
作为京城府尹,姜和光自然知道,哪些人家不能得罪,这荣国府如今虽说已经衰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个府尹也不敢轻易得罪。
转念一想,这个情况,想必周良也是明白的,可他为何还要将状子递给自己看?还说让自己过问一下?
于是便试探着询问:
“周府丞,若这被告来旺果然是荣国府家奴,想来此案没什么好说的吧?”
周良则正色回道:“下官只是觉得,一个国公府竟放印子钱,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此为阴损之事。”
“下官既是京兆府的官员,若不知也罢,既知此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处置一下,至少让荣国府不再害人啊。”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可姜和光却一点也不信,官场中说这种套话官腔是常态,若当真了,那才是二愣子。
因此,姜和光相信,周良这么说,必然有他的目的所在,微微点头:
“嗯,周府丞你所言,真是令本官听得整聋发聩,既如此,那就交由周府丞你去办好了。”
对于荣国府,他可不敢轻易得罪,既然周良说得这般光正,那就让周良自己去办此事。
他就不信,周良真敢深查此事,不怕丢官没命吗?
周良却毫不犹豫地应下:“既然府尹大人有命,下官自当遵从。”
说完,拿起状子便离开了。
姜和光眉头一皱,暗暗觉得此事似乎不简单,周良凭什么敢得罪国公府?吃错药了吗?
而他并不知,周良这个府丞,和刘裕斌的父亲,原任京兆府守备刘稷才有些交情。
刘裕斌按照沈蕴的要求,先安排了人去找来旺借贷了一笔钱,而后又写了一封状子,直接递到了刘稷才这里来。
对于刘家被迫退婚一事,周良自然也是知道的,替刘家感到憋屈和无奈。
眼见刘家找自己帮忙,也没多想,就打了包票,言及一定将状子递到姜和光这个府尹面前去。
可姜和光竟然不接,他便也只能自己来接手此案了。
虽不知刘家到底想做什么,可他也想着能够替刘家做点什么,让刘家不至于什么事情都不顺心。
不过,他也知道,这案子不能莽着来,得先看看荣国府的态度,再做接下来的决断。
正巧,周良知晓京兆府的一个通判,名叫傅试,和荣国府似乎有交情。
于是便将傅试叫了来,不留痕迹地说起,有人状告荣国府家奴来旺放高利贷这事。
这傅试自认是贾政的门生,也是想攀附贾家的权势,为自己博得政治资源。
一听这事,顿时上了心,而且周良说得颇为严重,似乎要严查此案,便想着立即去告知贾政,至少让荣国府也有个准备。
当下,寻了个理由,出了府衙,坐着官轿,径直往荣国府来。
来了荣国府,却没有见到贾政,得知贾政还在工部衙门没回来,便耐心等待。
周良得知傅试已经去了荣国府后,当即发签,让衙差将来旺给锁来府衙。
接下来,就静待贾家反应。
…
午后。
王熙凤正躺在炕上小憩,就见平儿急步进来通禀:
“奶奶,旺媳妇来了,说是有急事相禀!”
王熙凤被打扰了午休,颇为不满:
“这会子能有什么虚头巴脑的急事?”
平儿低头回道:“看她的样子,像是很着急和担忧,不似作假。”
王熙凤眉头紧皱:“让她进来吧。”
平儿当即便出去传话。
不一会,来旺媳妇进来,当即跪倒:
“奶奶,不好了,有人去京兆府衙递了状子,告我家那口子放高利贷害人啊!”
“京兆府衙已经发签,将我家那口子给锁了去了。”
王熙凤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什么?怎敢有人去告状?真是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时,满脸寒霜,眼中皆是怒意。
在她看来,有人敢状告来旺,那就是告她,自然让她愤怒不已。
更别说,她觉得自己放印子钱没有任何过错,该收多少利息,她从来不会让来旺多收。
她拿钱给人应急,这些人不感恩,反而告她?真是倒反天罡,岂有此理了!
当下起身,怒气冲冲吩咐:
“平儿,立即拿你二爷的名帖来给她,去京兆府,就说让他们立即放人,真是没王法了!”
平儿不敢迟疑,立马就去屋中找出贾琏的名帖来,交给来旺媳妇。
来旺媳妇如获至宝,忙磕头谢恩:“多谢奶奶为我们做主,感激不尽。”
王熙凤又坐回炕上,恢复了一些心绪,沉声说道:
“这件事情,你们别声张,来旺回来后,让他立即来见我。”
来旺媳妇自然是连连点头应承,言及会保密,不告诉任何人。
见王熙凤没有其他的吩咐,便拿着名帖急匆匆离开了。
王熙凤目送她离开,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怨愤之色,冷然道:
“这些没良心的下流种子,合该他们穷死!竟敢来告我,看我怎么反告他们诬陷,将他们都送进牢里去。”
平儿却隐隐觉得此事不对劲,劝道:
“奶奶,此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此事不简单,奶奶还是稍安勿躁,待来旺回来后,仔细问问他再做打算也不迟。”
王熙凤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冷笑:
“你懂什么!像这些借印子钱的,要么是欠了很多钱的烂人,要么就是家里逢难的破落户,多半是还不是钱了,这才倒打一耙。”
“哼,真该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也好让他们知道,来旺背后有人撑腰,看此后谁还敢这么做!”
平儿脸色变了变,嘴角嗫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了。
就在这时,有丫鬟急匆匆来通禀:
“琏二奶奶,老爷、太太急着见您,让您立即去太太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