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丫鬟的通禀,王熙凤的脸色瞬间又变了变,急忙问道:
“可知究竟是何事,竟这般急着要见我?”
那丫鬟低头回禀:“回二奶奶,我也不清楚,只晓得是老爷发怒了。”
一听贾政发怒,王熙凤眉头紧蹙,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外头出了什么岔子?
这般想着,她赶忙让平儿给自己披上外套,便急匆匆往王夫人院子赶去。
王熙凤的院子与王夫人的院子相隔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踏入上房,就见贾政满脸铁青坐在炕上,王夫人亦是面色阴沉,屋中的气氛颇为压抑。
见此情形,王熙凤心中大惊,赶忙小心翼翼地请安:
“给老爷、太太请安!”
话话刚落,就见贾政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混账东西!你如今愈发胆大包天了,竟敢在外头放印子钱?”
贾政一向以文人自居,平日里最讲究斯文礼数,也极少直接对女眷发火,可眼下这事儿,着实把他气得不轻。
从傅试口中得知此事时,贾政还不敢相信,待确认属实后,顿时怒不可遏。
放高利贷不是什么正当营生,那可是阴损缺德之事,尤其是像贾家这样注重颜面的权贵之家,对这种事向来嗤之以鼻。
一旦被人揭露,定会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指责贾家竟靠放印子钱维持生计,难听点说,就是靠吸别人家的血来供养自家。
在权贵圈子里,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忌讳,虽说不少权贵人家背地里也干这种事,但都做得极为隐秘,生怕被人知晓。
可如今王熙凤私自放印子钱的事,竟然已经被人告到了京兆府衙,那自然得严肃处理。
王熙凤听闻贾政所言,霎时花容失色,吓得胆战心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已经闹到贾政这了,一时间心乱如麻,平日里的精明干练也消失不见了。
王夫人沉着脸,声音冰冷:
“若不是有人去京兆府告状,我们还蒙在鼓里,你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我且问你,放印子钱的本金是从哪来的?是你自己的,还是动用了公中的银子?”
王熙凤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明白事情既已败露,便没了隐瞒的必要,只得支支吾吾地回应:
“是…公中的银子,不过…我都已经收回来了,还赚了些利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贾政怒声打断:
“荒唐!难道我们贾家还缺这点利息钱?还是说,你是为了给自己捞贴己钱?”
这话可说得相当重了,王熙凤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老爷明鉴,侄儿媳妇一心只为这个家着想,从未挪用公中一厘银子为己用,甚至还自己贴补了一些进去。”
贾政双眼圆睁,怒目而视:
“混账!你还敢狡辩?若是如此,那老爷我也懒得再管这事,你自己去京兆府衙跟官老爷们解释去!”
王熙凤只觉满心委屈,慌乱之中也没多想,赶忙说道:
“回老爷,侄儿媳妇也是刚刚得知此事,想必是那人不肯还钱,所以才故意去告状的,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这话一出口,贾政更加愤怒了: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擅自插手外务?你又是以谁的名义去做这件事的?”
听了这话,王熙凤才惊觉自己一时慌乱,说漏了嘴,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低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贾家一直奉行男主外女主内的格局,爷们向来不管后院之事,媳妇娘们也绝不能插手外面的事务,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
可王熙凤竟然直接派人去京兆府交涉,这明显是僭越之举,是绝不能容忍的。
王夫人眼神微微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表面上爷劝道:
“老爷息怒,想来是凤丫头近来行事有些骄傲自满,竟忘了自己的身份,或许也是她太过忧心此事,才一时糊涂,越了这规矩。”
王熙凤听闻此言,心中满是惊骇,她没想到,王夫人竟能说出这般话来,这分明是已定下她僭越越权的罪名。
贾政则冷哼:“哼!咱们家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她这样胆大妄为的后院媳妇。”
“便是老太太,也向来不敢随意插手外头的事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说话间,贾政也意识到,这恐怕绝非王熙凤头一回越权行事了,又怒拍桌子追问:
“快说!此前可还有插手外事之举?”
王熙凤战战兢兢,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水月庵净虚老尼姑的身影,想到自己冒用贾琏的名义,收受了那三千两银子之事,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慌乱。
见她低头不语,贾政哪里还不明白,王熙凤必定是做过了,愈发愤怒,骂道: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蠢妇!你竟背着我们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这是要把大家都害死啊!”
“若不是今日这事败露,哪天圣上派人来抄家砍头了,我们都还不知,竟是被你这蠢妇连累致死!”
这话说得极其严重,王熙凤听得浑身止不住地抖动,就连王夫人听了,也不禁惊颤了一下,赶忙劝道:
“老爷,何至于如此,这事说大不大,咱们派人去京兆府打声招呼,想必也就过去了。”
“只是凤丫头越权插手外务,还挪用公中银两放印子钱,的确是犯下大错,该重重惩处一番!”
在王夫人眼里,王熙凤虽说是她的内侄女,表面上对她言听计从,实则是贾母推出来制衡她的代言人。
因此,她既要拉拢王熙凤,又得时不时打压她,恩威并施,让王熙凤对她充满敬畏,对她的指示不敢违逆。
如此一来,就算贾母也无计可施。
岂料,却听贾政咬牙切齿说道:
“你以为这事儿随便打声招呼就能遮掩过去?我那门生傅试,现任京兆府通判,他特地告知我,此事已被京兆府府丞亲自接手,准备彻查到底!”
“就算咱们能解决官面上的麻烦,可放印子钱这事,必定还是会流传出去。”
“到那时,贾家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世交人家?往后又有谁敢再与贾家来往?”
王夫人听了,却不以为然,她知贾政有时过于死板迂腐,就拿此事来说,完全可以凭借贾家的权势,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
莫说是区区京兆府府丞,便是京兆府府尹亲自来审理此案,贾家也有足够的权势强行压制。
当下,她又劝道:“老爷息怒,我想着,是不是先请示老太太?毕竟这件事情,瞒住老太太,想必老太太有两全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