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今日晨起,回想起昨夜清醒之前发生的种种,不禁一阵后怕,他向小厮仔细询问,才知晓后来自己竟陷入魔怔之态。
若不是沈蕴妙手施救,他恐怕会彻底丧失心智,沦为疯子。
想到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贾琏心有余悸,同时,也对得到救治深感庆幸。
正因如此,他对沈蕴的态度彻底变了,不仅亲自前来为沈太医吊唁,还当众向沈蕴赔礼道歉。
沈蕴见状,明白是昨夜之事着实让贾琏吓到了,当下客气回应道:
“琏二爷言重了,难得你亲自前来为先师祭奠,请一旁就坐。”
贾琏同样客气回应了几句,经此一事,对沈蕴改观后的他,此刻再看沈蕴,只觉沈蕴真是有本事有礼节的君子。
待贾琏离去,林府管家恭敬地朝着沈蕴说道:
“沈公子,在下是林府管家,奉我家老爷和小姐之命,特来祭奠沈太医。”
“老爷让在下转告公子您,他尚未完全康复,无法亲自前来吊唁,还望沈公子莫要见怪。”
“另外,我家小姐也说…”
说着,管家将林黛玉交代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沈蕴,也就是丧事若缺钱,林家给钱,若缺人手,林家出人。
沈蕴听后,心中暖意渐浓,也深切感受到林黛玉对自己的格外重视,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悸动。
在他看来,这些安排想必是林黛玉自己拿的主意,足见林黛玉对他的关切。
更难得的是,林黛玉的措辞极为妥帖。
她并未直接提及给沈蕴钱财,而是表明于公于私,林家都理应在沈太医的丧礼上出力,给了沈蕴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如此既合乎情理,又避免了俗气,让沈蕴心安理得地接受,心里头格外舒畅,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林黛玉娇柔的身影来,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迟疑片刻,客气回道:
“多谢林大人和林小姐的好意…”
林管家接话:“沈公子,倘若丧事上缺什么东西或是人手,您尽管吩咐。”
沈蕴对这个时代的丧事操办,确实不太熟悉。
虽说此次丧礼由邹彰主持,一切按规矩进行,但作为沈太医的徒弟,他觉得自己似乎还应多做些什么。
此时听到林管家这么说,他便顺势说道:
“说起来,这方面我确实不太懂,还得劳烦林管家帮忙料理,看看是否有哪些地方还需完善。”
林管家牢记林如海和林黛玉的嘱托,听沈蕴说完,恭敬回道:
“沈公子放心,这里就交由我们查漏补缺,定不会让沈太医的丧礼失了体面。”
说罢,朝着沈蕴行了一礼,便赶忙去办事了。
随着林府众人的到来,丧礼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林黛玉交代过,丧事所需,林家一应补齐,林府管家不敢有丝毫懈怠,皆以最高标准来办。
邹彰见状,不免惊疑,来到沈蕴面前,问道:“沈公子,这是…?”
沈蕴便将事情的缘由向他解释了一番。
邹彰听后,不禁感慨林如海和林黛玉对沈蕴的看重:
“林御史和林小姐当真是重情重义,如此看来,这场丧事,本官倒是不必太过操心了。”
沈蕴点头附和了一句,接着问道:
“对了,邹大人,这丧事的具体流程是怎样?”
邹彰正色回应道:“依照朝廷的规制,沈太医身为太医院正七品御医,后事当以七品官员的规格来操办。”
“由于他在扬州去世,所以先在扬州办一场丧礼,之后再扶灵回他的老家安葬,在老家自然也会再办一场。”
“对了,本官已经派人回京城沈家传消息了,想来后头扶灵之事,沈公子就无需操心了。”
沈蕴听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此刻在为沈太医操办丧事,但不过是遵循这个时代的礼节。
毕竟他与沈太医从未谋面,对沈阳自然没太多认同感,倘若还要他扶灵回老家,着实不符合他的心意。
此时听闻邹彰这么说,后续事宜无需他再费神,倒也觉得挺好。
而且从原主的记忆中可知,沈太医不过是收了原主为记名弟子,并非那种正式的师徒关系。
或许沈太医只是见原主可怜,便将其收留身边,权当一个随从罢了。
沉默片刻,沈蕴又接着问道:
“邹大人,可是已有行动?”
邹彰听了,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说道:
“嗯,已经按计划行事了,想来这两日,盐商们就会有所反应。”
按照沈蕴所出的计策,既然吴天扈想诱使他们将目标对准盐商,那便将计就计,先着手调查盐商,再故意向盐商透露一些情况。
盐商们自然不愿任人鱼肉,一旦得知吴天扈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们身上,必定会奋起反抗。
到那时,他们只需隔岸观火即可。
正说着,只见外头走进来不少人,领头的几位,个个满面红光,大腹便便,身上所穿的衣料颇为考究,做工精细,一看便是富贵之人。
沈蕴正疑惑这些是什么人,就听邹彰提醒道:
“沈公子,这些便是扬州的大盐商,领头的那两位,分别是周家和李家的老爷。”
“林御史之前提过,这些盐商靠着官盐生意,各个家财万贯。”
沈蕴听后恍然,眼神微微一闪,轻声说道:
“他们这个时候突然前来,怕是有目的来的。”
邹彰微微点头:“不管他们所为何来,咱们去会会便知。”
说罢,率先朝着前方走去,沈蕴也赶忙跟上。
一众盐商老爷见到邹彰,脸上瞬间堆满笑容,纷纷向他行礼:
“见过邹大人!久仰邹大人大名,只恨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相逢,实乃我等之福啊!”
“邹大人莅临扬州,真是扬州百姓之幸,风羽卫能有邹大人这样的指挥使,实乃大恒之幸,天佑我朝啊!”
“是啊,邹大人果然气宇轩昂,威武不凡,难怪朝中上下皆赞邹大人刚正不阿,乃是难得的忠良清官!”
“……”
一上来,众多盐商便是一通恭维,将邹彰夸得好似天上的神仙下凡一般。
跟在邹彰身后的沈蕴见状,不禁觉得好笑,这些盐商可真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瞧他们满脸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会以为这些盐商都是善良之辈呢。
与此同时,沈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当中有好几个身上都透着病气,这表明他们看似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他们一个个养尊处优,胖得跟猪一样,又极少运动,只知享乐,毫无节制,随着年纪增长,疾病自然会逐渐在他们身体中潜伏。
尤其是领头的周老爷,沈蕴发现,他身上的病气最为浓重,病气潜伏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只是尚未发作。
一旦发作,便极有可能引发暴毙猝死的危险。
按理,这些盐商的死活与沈蕴并无关系,但此处毕竟是沈太医的灵堂,倘若这位盐商周老爷突然在此猝死,那局面可就不妙了。
毕竟这些盐商是即将被清算的主要目标,若此时有人突然猝死,极有可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进而打乱他们原本的计策。
念及于此,沈蕴赶忙上前,小声提醒邹彰:
“邹大人,还是尽快请他们离开吧,说起来,先师与他们并无交情。”
邹彰正与这些盐商老爷们虚以委蛇,冷不丁听到沈蕴这般提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带着几分疑惑看了沈蕴一眼。
在前面的盐商周老爷恰好听到了这话,顿时面露不满之色:
“你是何人?竟让我们速速离开?”
沈蕴神色平静,淡淡回道:“我是已故沈太医的弟子沈蕴,若我没记错的话,先师生前似乎与几位并不认识,也无交情。”
感受到周老爷身上浓重的病气,沈蕴只想让他尽快离开,以免突然猝死在此,致使局势发生不必要的变化。
然而,他这番话落入周老爷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周老爷脸色瞬间一沉:
“你既是沈太医的弟子,更应欢迎我们前来为沈太医吊唁才是,居然还要赶我们走?”
其余几位盐商老爷也纷纷帮腔附和:
“就是,是什么人呐?我们来给你师父吊唁,那是敬重沈太医,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赶我们走?”
“太医院沈太医的大名,我们早有耳闻,谁不知道他那手金针之术声名远扬?”
“虽说我们与沈太医生前并无交情,但听闻他突然离世,我们都深感震惊和悲痛,特意前来祭奠,这有何不妥?”
“……”
一旁的邹彰见状,心中也满是疑惑,低声向沈蕴询问:
“沈公子,怎么回事?”
沈蕴目光瞥向周老爷,见他情绪激动之时,身上病气愈发浓郁,不禁有些紧张,眉头紧皱,回道:
“邹大人,这位周老爷身体状况不佳,必须尽快让他去就医,否则……”
说到最后,沈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相信邹彰定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果然,邹彰一听,神色微微一变,旁人或许不清楚沈蕴医术究竟如何,但他可是深知沈蕴的本事。
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周老爷激动地啐道:
“呸!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胡说老爷我身体有恙?我要是身体有问题,自己能不知道?老爷我可好得很嘞!”
“我看你这个太医弟子肯定是假冒的!邹大人,快把这个居心不良的竖子拿下!说不定沈太医的突然离世,就和他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