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和宋临的枷锁被衙役解开了——若孟婉是真千金，那诬陷和不孝的罪名就无从说起了。
但在大理寺还没发话放人前，衙役还是得跟着。
此时，陆菀菀的丫鬟翠柳眼疾手快地去了孟婉身边，恭敬扶着对方：“姑娘身上还有伤，小心着些。”
绿罗皱了皱眉。
孟婉被扶着上前，得意而怨毒地看着陆菀菀，话却是对管家说的：“我与临哥哥要坐马车，男女授受不亲，陆姑娘……不，孟姑娘，只能委屈你走去我家了。”
宋临讽道：“本就是陆府的马车，她一个孟家人有什么资格坐？”
曾淑慧恨恨看着他们，却不敢再还嘴。
陆菀菀也没说话，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等等——”
刚才帮她一起抵挡人群的一个女子忙道：“我有马车，就在前头院子里，我这就叫人赶出来，陆姑娘坐我的马车！”
“你敢！”孟婉立即警告，“她一介民女，你确定要为了她得罪我——”
那女子拿出一块令牌，冷冷在她面前一晃。
孟婉并未在意，却被宋临拉住：“这是东厂的人。”
孟婉一愣，但很快道：“临哥哥你与谢督主是至交好友，等你下回见到他，可要好好叫他整顿东厂一些没眼色的东西！”
“那是自然。”
陆菀菀勉强笑了笑，对女子道谢。
女子忙称不敢。
驱散了热议的人群后，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陆府。
下马车后，孟婉环视周围，从前看着这样漂亮的宅子，她只有羡慕的份儿，可现在，这里是她的家。
原来她本就该出生成长在这样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止不住的怨恨。
见绿罗等人依然跟着陆菀菀，她怒道：“你们是陆府的下人，分不清真正的主子是谁么？”
绿罗不卑不亢地屈膝：“奴婢奉命伺候二姑娘。”
她和红裳是陆淼亲自调教好放在妹妹身边的，能力与心性毋庸置疑，在没有接到不用伺候陆菀菀的命令前，他们不会擅离职守，拜高踩低。
但像翠柳一样的人却并不在少数。
陆菀菀沉默不语，径直往厅堂走去。
陆家一家人都在，连陆淼和平王世子都匆匆赶了过来。
“小妹——”看到陆菀菀，陆大嫂刚担心地叫了一声，就看到了后头进来的孟婉。
“孟菀菀姓孟，可不是你小妹。”孟婉还记恨陆大嫂曾对她的冷嘲热讽，对她并不客气。
陆淼淡淡道：“事情还未明朗，不必这么快就改姓。”
平王世子：“对！”
孟婉眼睛一下就红了：“还要怎么明朗，曾淑慧当众承认自己调包女儿，我错失与父母十六年的时间，难道回家来也要继续被你们忽视吗？我错在哪里，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陆淼皱了皱眉。
她冷冷扫向曾淑慧，后者被吓得一抖，即使心里再后悔刚才头脑一热就说出真相，此时也只能叙述一遍自己做的事。
“当年我和婆婆吵了架，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待产，正好遇到陆夫人早产，没想到我的羊水也忽然破了，生下的却是女儿……我婆婆盼着抱孙子，若知道我不能生了，一定不会善待我女儿，还会叫夫君纳妾，到时候……我自己撑得住，可女儿那么小……”
她哭得不能自已：“我怎么忍心叫她被磋磨长大啊……”
“你不忍心叫她受磋磨，所以就换了我去受那个死老太婆的磋磨么？！”孟婉红着眼睛，死死剜了她一眼。
陆淼问：“我母亲身边丫鬟嬷嬷不少，你如何找到的机会？”
“我……当时陆夫人晕了好久，吓得丫鬟去请大夫，那日大雪纷飞，她们担心出差错，好几个人分别去药堂，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嬷嬷，我叫我娘打翻了厨房的药碗，支走了一个，又下了一点蒙汗药，叫另一个嬷嬷睡了会儿，然后……”
她微微颤抖着唇：“然后换掉了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长相相似，陆母是早产，而她也被婆婆折磨得怀相不好，虽然孩子足月出生，但竟然跟陆母生的差不多大小。
她见陆家连丫鬟都穿得富贵，一念之差，便做下了错事。
陆母瞬间红了眼眶：“那是你辛苦生下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将她拱手送人啊！你只看到我富贵，若我心肠歹毒，若我家中复杂，那样小的孩子……说不定就没了！那是你亲生女儿啊！”
曾淑慧头埋得极低，声音愧疚：“陆夫人心地善良……你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陆母愣了半晌，看向一直沉默的陆菀菀。
“菀菀……”
陆菀菀对她笑了笑，掀起裙摆跪下。
陆太傅下意识就想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父亲母亲十六年养育之恩。”陆菀菀闭上眼睛，逼退即将涌出眼眶的眼泪，“我享受十六年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爱，如今真相已明，我……也该回了。”
“真相还没明朗！还没证据呢！”陆母哭着道，“就算你真的不是母亲亲生，你也姓陆！这陆府便是你的家！”
“我不许！”孟婉厉声反对，“孟菀菀已经偷了我十六年的人生，我不追究她的过错已经是宽宏大量，我不允许她继续留在我的家！这个家有她没我！”
凭什么孟菀菀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能继续留下做她的陆家千金？
她就该回临水县，做她的秀才女儿，嫁个平民，被磋磨一生！
这才能赎她的罪！
陆母皱眉看着她，本想呵斥，可想到这是自己亲生女儿——即使她在孟婉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母女连心的感应，她也只能忍下心中难受。
陆太傅的眼睛也泛起了红。
他在政事上一向果断，可此时却犹豫不决，还生出了怯意。
陆淼扫了不争气的父母一眼，转头对曾淑慧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当不得真，若要证明孟婉是陆家女儿，得拿出证据。”
平王世子：“对对对！”
“这还不够么？曾淑慧已经认罪了！”孟婉哭着道，“真相大白，父亲母亲都没有怀疑，姐姐如此态度，难道是不愿意接受我吗？”
她哭着坐去了陆母身边，扑在她怀里诉说想念和这十六年来的委屈。
陆母强撑着安慰了她两句。
陆淼冷冷扫过她。
她打从心底里就没信过孟婉的身份。
陆菀菀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就长了一张陆家人的脸，她与太后和陆太傅七分相似的脸绝非偶然，反倒是孟婉……
她眼神扫过陆母怀里的人。
这哭得眼眶红肿的模样，倒是跟曾淑慧像了个五六成。
此时，平王世子拉了拉她衣袖，小声说道：“淼淼你若舍不得小妹，不如我认她做义妹？以后她就是平王府的姑娘，等风头过去些，我就叫父王去求个县主爵位给小妹！”
“……”陆淼感动之余，又觉得他蠢，“菀菀就是我亲妹妹！”
“对对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太后娘娘请陆二姑娘与孟姑娘进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