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听得一知半解,但又是侯府又是御史的,竟还有公主在,她对轻描淡写提起她们的宋临更加崇拜。
“我都听临哥哥的。”她觉得无比幸福,声音娇滴滴得快要挤出水来。
“嗯。”宋临温柔道,“我先送你进去。”
这异想天开的对话听得东厂众人齐齐翻白眼。
永安侯府实权勋贵,左都御史清流门第,更别说身份尊贵的大公主,性格温柔又如何,岂是一个没有官身的穷举人能妄言攀扯的?
竟还想要这三位顶级贵女甚至皇女去照顾一个普通民女?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东厂属官成风小声感叹:“我说这几年山上的熊怎么少了,原来胆都被他吃了……呦,被拒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两人被守在外头的了空大师拦住。
“阿弥陀佛,寺中禅房早有施主订满,为保诸位香客安全,后院禅房不可随意进入。”
“印光院那么大——”宋临正不耐地想说印光院可住,却猛然想起这是陆府的常住院落。
如今的他,并非陆府的乘龙快婿。
了空大师面色不变:“寺内诸多院落已被订满,施主若执意闹事,便请去顺天府一走了。”
皇城脚下治安不错,顺天府苦无贼人久矣,对于送上门来的政绩,一向是非常乐意包吃包住的。
孟婉微微蹙眉。
旁人都进得的禅房,为何只他们进不得?
她质问道:“难道这位师父不知道临哥哥是谁么?”
“噗嗤——”旁边经过的一个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敢问这位公子是哪家的,来头竟大到能震慑静安寺?”
“不就是个举人么!”有见过宋临的讽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子驾临呢,什么东西敢摆这么大的架子!”
宋临脸色蓦地涨红。
了空则回道:“贫僧只看先来后到,不分身份高低。”
“你——”
宋临面色红了又青,周围的耻笑声叫他难以言喻地涌起十分的愤怒和不悦。
了空与平王世子是忘年交,前世他被引荐后,了空对他慈爱不已,从未敢对她不敬,更别说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丢尽脸面。
真是没规矩!
可现在……他咬紧牙关,涨红着脸感受着周围嘲讽不屑的目光,面色极其难看。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在这里丢了人,灰溜溜离开,日后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云烛院给他们住着吧。”谢宴西冷不丁开口。
了空这才应下。
宋临虽有些难堪,却也松了口气:“多谢督主相助。”他展开笑容,“你我虽有前世之缘,今生却是头回相见,你便肯出手助我,想来是这一路投契之故,日后我便叫你谢兄可好?”
似乎是笃定谢宴西不会拒绝,他说完后就致歉告辞,想先送孟婉进去。
两人相携离开。
谢宴西顿了顿:“今夜我去寻周尚书秉烛夜谈,他来找就拒了。”
连拒绝都如此温柔。
“是。”成风看向他的眼神无比敬佩,“督主之善,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为什么舍不得心上人难堪,还连心上人的心上人都舍不得委屈,连带着心上人的心上人的心上人都一起照顾了呢。
因为他善啊!
有些督主表面冷漠杀人如麻,其实满头光环堪比圣父呢。
谢宴西语气矜持:“本督自是宅心仁厚,和善可亲。”
“砰——”后面猛地传来一道坠地声。
“周尚书!周尚书您没事吧?”随行的侍卫忙扶起脚滑摔倒的老大人。
周尚书摆了摆手,眼神憋屈而一言难尽地看着谢宴西,这八字儿哪个跟你沾边心里没数么?
但他咬牙半晌,还是在周围东厂侍卫那泛着寒意的剑光下,忍辱负重地离开。
老头子不是怕了,而是委曲求全,以图来日!
一旁的了空则对谢宴西致歉道:“明日是师兄法会,圣上特遣兵部周尚书前来观礼,贫僧受命接待,恐要失陪了。”
谢宴西微微颔首,转身带着东厂众人往禅房走去。
他们离开后,寺外的气氛都随之一松,终于有人敢大声说话。
……
这边,陆菀菀与陆大嫂也得到了宋临两人入住的消息。
“云烛院可是二皇子的常住院落。”陆大嫂轻哼,“姓宋的倒是好本事,能叫东厂那位松口将云烛院给他。”
“毕竟是一见如故的知己。”陆菀菀喝了口茶。
就二皇子心黑手毒那劲儿,或许对谢宴西这个御前红人还有几分拉拢示好的意思,但对宋临这个胆敢真住在他地盘的人,可不会没脾气。
不过……谢宴西应当会护着他吧。
想到这里,陆菀菀心头发堵,左手一个没收住力气,茶杯应声而碎。
“……”
她有些尴尬。
陆大嫂脸色十分正常地仿佛这一幕本就该发生一样,叫丫鬟进来清扫。
直到晚上,陆菀菀终于给自己哄明白了。
谢宴西虽然一人之下、位高权重,但他命短啊。
三年之后,他会因为救被刺杀的宋临,重伤而亡,虽然宋临也回来了,但她笃定他不会救下谢宴西。
前世可正因谢宴西以命向永光帝极力举荐,他才一步登高。
宋临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她只要等谢宴西咽气就完事了。
想完这事,她心满意足地熄灯睡去。
而隔壁房间灯火通明。
桌前,陆大嫂双手掰着一个茶杯,用力到面色狰狞:“死手!捏碎啊!!”
堂堂将门虎女,怎么能比不过娇养长大毫无内力的小姑子!
可羊脂玉做的茶杯,怎么就敢坚硬至此!
……
翌日便是静安寺的法会,称得上香客如云。
陆菀菀刚用完膳,就见一个面善的嬷嬷进来:“陆二姑娘安,您昨日来得晚,公主便未叫人打扰您歇息,只吩咐奴婢今日一早候着,且等不及要见您呢!”
这是大公主的奶娘邬氏。
大公主长她四岁,因生母早逝,自幼养于太后膝下,而陆菀菀也常被太后接去宫中陪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她只有两个感情极好的手帕交,一个是大公主,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一个是文安县主,心机深沉捅她无数刀。
陆菀菀立即便笑了开来:“我也很想青容。”
她转头看向陆大嫂,后者打着哈欠摆手:“玩去吧,我再补补觉。”
见她精神不济,陆菀菀劝了她几句别熬夜,这才出了门。
大公主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她名叫谢青容,长了一张极温柔的面庞,举手投足都带着娴雅之态。
抬头时,她正看到站着的陆菀菀,瞬间便柔和一笑:“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
陆菀菀眼眶湿润,应了一声。
“近日我忙着为母亲侍疾,未曾顾得上你,怎得就听你长姐说你有了心上人?”大公主笑容揶揄。
“长姐造谣的。”陆菀菀不再承认自己眼瞎,转而问,“驸马的母亲虽是长辈,但到底君臣有别,你为她侍疾,她竟也敢受?”
“母亲是拿我当亲女待的,岂会拘泥俗礼,客气疏离地对我?”
大公主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陆菀菀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
难怪会被刘家联手欺负死,这性格也过于好了。
驸马与她母家表妹都造出小人,盘算着将奸生子抱给她养了,她还当刘家和表妹体贴得不行呢。
想起前世大公主被气得一尸两命的结局,陆菀菀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慈爱:“算了,这回有姑母护你,总不会叫你被欺负了去。”
“辛苦姑母了。”大公主没脾气地道。
即使陆菀菀比她还小,但因为太后自幼的洗脑,她对陆菀菀还真是实打实当长辈孝顺的。
陆菀菀更加慈爱:“乖。”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去找陆大嫂一起往前殿去。
“民女见过公主。”
一道怯怯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