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兄?!”
鱼塘里的一声惊呼惊起层层涟漪。
一幅山庄田野的佳景仿佛印在了纸上般静止,闻声纷纷呆滞地看向萧淑华,瞧见她目光惊诧地盯着某处。
众人又跟木偶似的,僵硬地转过头,瞧见了那抹扎眼的蓝。
那身衣衫上的银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分外夺目,跟这处山清水秀的庄田格格不入。
可来人却不嫌脏,看着本子上那对“泥脚印”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李管事和苍一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还在鱼塘的淤泥里扎着的几人显得有点无措。
她们灰头土脸的,一身脏污,上去都怕泥点子溅着人。
萧淑华低下头,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往日宴席上也不见皇兄穿得如此庄重,今日这是怎的了?是不是绾绾你的生辰到了?”
“哪里是绾绾的生辰?”成玉手里还抱着条大肥鱼,“绾绾前些日子才过了及笄。”
“绾绾方才还说兴许太子殿下今日会到,还真是神了!绾绾,你是不是早便跟太子殿下……”通过信儿了。
成碧转头想同宋稚绾说话,不料话没说完。
便瞧见那抹身影边甩着泥点子边往太子那处奔去。
李管事吓得心里直呼“小祖宗”,刚想上前去拦一下,好歹让太子妃把身上的泥洗一洗……
苍一眼疾手快,拉着李管事往后一撤:“管事,你这把老骨头太子妃能一头撞散了,莫要多管闲事。”
李管事:……
两位主子都乐意着呢。
瞧瞧太子殿下,手都张开了。
宋稚绾从鱼塘里上来是光着脚的,裤腿缠到了膝盖上,衣袖也露出了两截小臂,只是这手上脚下怎么瞧,都瞧不见原本的白净,糊着厚厚一层淤泥。
她一股脑地奔到萧琰面前,身后留了一串脚印。
许是为了方便,宋稚绾头发扎成了两个高高的双髻,系着红黄两色的丝带,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她这几日闹腾得欢,玩累了吃得也多了。
前些日子尖了的下巴,现在好似又圆润了几分,瞧着让人牙痒得想啃上一口。
萧琰张着手,等着她主动送上门来。
只是宋稚绾离他还有三步远,便堪堪停下了步子,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最干净,骨碌碌地盯着他瞧。
扭捏得不行。
“太子哥哥,”泥脚丫子动了动,似乎不敢靠近他,“我、我先去洗一洗。”
闻言,一旁李管事松了口气。
好在太子妃还是懂事的,否则这一身泥往太子身上扎去,那还得了。
李管事连忙招呼着人,端来了好几桶干净的水。
水桶里放着只葫芦水瓢,宋稚绾一回头,便瞧见水瓢被男人拿在了手中,轻挑了挑眉,示意她过去。
宋稚绾揪着手指,还是那般扭捏:“我身上脏,太子哥哥还是离远些的好。”
“泥而已,哪里就脏了?”
萧琰边说着,边上前去牵起了那双脏兮兮的小手,连着那双干净温热的大掌也沾上了泥。
但他脸上也没有丝毫嫌弃的神色。
拉着人放到小马扎上坐着,还一脸纵容问道:“怎的就如此贪玩?往日里孤从校场回来碰一下都不行,如今自个儿弄成泥娃娃了,倒是不嫌弃了?”
萧琰舀起一瓢水,先冲了冲手上沾的泥,随后用干净的指腹抹去宋稚绾脸上的那几滴泥点子。
泥点子有些干了,搓干净后,白嫩嫩的颊上都泛起了浅浅的红。
宋稚绾坐在小马扎上一动不动:“我和太子哥哥不一样,自已怎么会嫌弃自已呢?”
萧琰低头洗着手,闻言不禁轻笑出声,拉过她的手抬眸:“不嫌弃自已,嫌弃哥哥?哥哥这般给今今洗泥都不嫌弃呢。”
小没良心的。
亏他日日担忧没有他在身边,她会不开心。
出了宫便觉得马车太慢,独自骑了匹马快马加鞭地奔来了。
一来就瞧见她“凶狠狠”地使唤苍一,那叉着腰的小样儿,可想而知这些日子在庄子上有多无法无天了。
哪有人管得住她。
如今他来了……
他来了也是管不住她的,还要被嫌弃上。
这不,洗着洗着那双手就甩开他了。
“我没让太子哥哥帮我洗。”宋稚绾伸手抢过他手里的水瓢子。
萧琰挑着眉,伸手去拿,没能拿动。
他又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是哥哥想帮今今洗,快把水瓢还给哥哥。”
水瓢子这才回到他手上。
日头渐渐高了,还扎在鱼塘里的几人都没上去,甚至还离得远远的,三个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
“绾绾跟殿下不是都赐婚了吗,怎么还一口一个哥哥?”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成玉瞥了眼成碧,“我爹爹私下里还管我娘叫雪儿姐呢。”
她跟苍渊亲都亲了,苍渊也管她叫三小姐啊。
只是看着那头若无旁人般浓情蜜意的两人,成玉不禁有几分心酸,苍渊临走前同她说快则半月,慢则两月。
如今才过去两天,她便觉得想得紧了。
也算是体会到了宋稚绾口中的“吃饭想,睡觉也想”。
若真去两个月,她得亲多久才能把这两个月的亲回来呢?
萧淑华看着成玉掰着手指不知在算什么,心里光惦记着烤架上的鱼。
到底多久才能烤好?
一旁的几个水桶已经光了一桶水了,瞧着才洗了双手,萧琰洗得仔细,连手指都是一根根仔细搓洗的。
洗完了手,又见他蹲下身子,抓起那双脚洗了起来。
偶尔有泥水溅到那身矜贵的衣衫上也毫不在乎,甚至还把洗干净了的那只脚,放到了他自已屈起的膝盖上,任由水渍沾湿衣衫。
李管事看了半晌,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他上任主子是端王,如今换了位主子,虽也有所耳闻当今太子妃十分受宠。
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宠法。
恐怕是太子妃跳到太子头上撒野,太子也要拍着手夸太子妃“蹦得高撒得好”。
水瓢里的水哗啦啦地倒。
身上的污泥被洗净,宋稚绾顿时觉得浑身都自在了许多,刚想抬脚下地。
身子就被腾空抱起了。
抱着人,萧琰还不忘捡起那只本子,本子上的脚印已经被晒干了,牢牢地挂在纸上。
宋稚绾甩了甩腿上的水渍,偏头看了一眼:“太子哥哥又要珍藏起来吗?”
萧琰笑得毫不掩饰:“孤不过收起来闲暇时拿出来瞧一瞧,怎的变成珍藏了?”
“哼。”
宋稚绾低头看着那身雀蓝,一时寻不出话来驳他,半晌后,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凑到萧琰面前直视着。
语气不明问道:“那小衣也会时不时拿来瞧瞧吗?太子哥哥每日看着我还不够,怎的还要看一块料子?”
高大的背影似乎是被逗得分外愉悦,轻仰起下颌笑了一声。
“今今怎的连自已的醋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