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君 作品

第136章 写进史册的宁家人

“咱临江镇的规矩,全靠你疯着护着。”

宁烈搓着手,坐在石凳上喝着烧酒,边喝边说:

“我疯是疯,但我不吓唬人。”

“我疯得让你们知道,命得自己撑。”

“你们以后都得学疯。”

“不是疯给人看的,是疯给你们自个儿活着看的。”

“谁要再敢拿纸条和章子压你们的命,你们就拿你们家炊事刀去找他理论。”

“讲不通?那你就疯。”

“疯着站着,别跪着听。”

苏瑾坐在院子里,给大家分汤,一边看着宁烈的背影,嘴角微扬。

有人凑过来问:“嫂子,你家那口子疯这么多年,咋越疯越稳了?”

苏瑾一边舀汤一边笑:“因为他疯得清楚。”

“疯得知道命在谁手里。”

“这命是咱家种出来的,是他砍出来的。”

“他知道他要不疯,这家就守不住。”

“你说他稳不稳?”

宴散之后,小无疆躺在草堆上,脸贴着月光晒过的瓦片,伸手抓着宁烈的胳膊问:“爹,你疯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

宁烈侧过头看他:“没。”

“你真不后悔?”

“我疯完了,能活下来看你长大,能跟你娘一块守着菜地,一块喝热汤,一块吵架,一块数星星。”

“我疯得哪一步错了?”

“你知道你爹当年剁人时候,脚底踩的是什么?”

“是没人帮我撑的命。”

“现在我踩的是你。”

“你在我脚底下疯着练,你在我眼前喊着不让命。”

“我疯得不后悔。”

“我疯得值。”

小无疆缩进他爹怀里,低声说:

“那你要哪天不在了,我疯给你看。”

宁烈沉默一瞬,把他搂得更紧了。

“我要真不在了,那你记着一件事。”

“疯得有头有尾。”

“别乱砍,别光吼。”

“你要疯,就疯得像你爹一样。”

“砍人之前先想清楚命,守人之前先护住自己。”

“你不是为了疯而疯。”

“你是为了活命,活得有样。”

“咱宁家的疯,不是演,是命。”

“你疯不动的时候,就回来,躺在咱家的田边,睡一觉,歇歇。”

“疯得稳了,再出门。”

那年秋收,临江镇迎来建镇以来收成最好的一季。

地头全开,麦子铺了一层金,仓满人安。

县里派人来问情况,说要给镇上立碑。

宁烈听完只说了一句:“你立可以,别写我名。”

“这不是我疯的功,是这镇上每个人自己不跪的命。”

“他们活得比我还疯。”

“他们活得漂亮。”

“写咱镇名,写咱镇的疯。”

“我宁烈,一个字都不要。”

县官一愣,最后点头,“那就写——临江镇有疯人,不下跪,不求人,疯得活,疯得久,疯得不白死。”

宁烈笑了,“那行。”

“我认。”

“咱宁家疯得不冤。”

那一晚,小无疆在院里抄书,最后一笔落下,抬头说:“爹,我把你的疯写进了我第一篇字帖里了。”

“以后我儿子也得学。”

“你看我疯得稳不稳?”

宁烈坐在门槛上,扛着锄头,点头:

“稳。”

“你要是真疯出去了,别忘了回来吃饭。”

“你娘做的饭,是疯人唯一的归宿。”

那年腊月,雪下得比往年早。

镇里头的河面刚结薄冰,小无疆却已经在屋檐下嚷着要去城南学馆。

“爹,我想出去看看。”

宁烈正坐在灶边熬冬菜汤,火光照着他满脸老茧,他舀了一勺汤尝了口,没抬头,只回了一句:

“哪儿都能去,记得你从哪儿来的。”

“你不是个流浪的疯子。”

“你是咱宁家疯出来的。”

小无疆背着包裹,正把新磨的笔插进笔筒,听完这话没回嘴,倒是苏瑾从屋里出来,把一只烙饼塞进他包里。

“你爹疯,你别傻。”

“你要真出去念书,不是去给人认命,是去告诉他们怎么不认。”

“你疯可以,记得疯得值。”

“别疯完连饭都吃不上。”

小无疆把东西收拾好,站在门口没动。

宁烈一边喂柴一边道:“你不走?”

“我等你说一句‘走吧’。”

宁烈咕哝一声,把勺往锅边一架,起身拍了拍他肩膀:

“走吧。”

“你现在出去,是替你爹疯第二场。”

“但我告诉你,疯不是拿来比的。”

“疯是你得撑得住一群人。”

“撑得住,他们跟你。”

“撑不住,他们拿你祭酒。”

“你现在敢出去,我不拦。”

“你要是回来,带着人,带着骨头。”

“不是伤。”

“是命。”

小无疆点了点头,一句话不多说,转身下了台阶。

第二天清晨,城南学馆讲堂前,一个少年提笔落字,写了六个大字:

【宁家疯,不低头。】

这一笔写完,学馆里炸了锅。

“宁家疯?”有老师皱眉,“你那宁家是当年江界那个疯将?”

小无疆站着没动,冷声一句:

“我娘是皇,我爹是疯,我是他们的命。”

“你们想听规矩,我讲疯法。”

“你们要讲礼,我讲命。”

“我这一身笔墨,是从镇上守地里带出来的。”

“我写的不是科举,是谁也改不了的家谱。”

“你要敢动我笔,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叫疯得出身,不靠门第。”

有人拍桌而起:“你胆敢辱儒?”

小无疆冷冷一笑:“你有命敢回东岭地头问问,宁家的疯,是不是疯得明白。”

那堂课没讲完,传到城中书肆,却成了流本小册的头条:

《宁家疯子,讲命不讲官》

《十岁疯儿,写书不写状》

有人笑他胡闹,有人骂他狂妄。

也有人开始悄悄抄那六个字,挂在屋头墙上。

——“宁家疯,不低头。”

这边临江镇,宁烈依旧一早起床种菜,锄草喂鸡喂狗。

他坐在院子口,看着门上那块老木牌,一点点把上头的裂缝又用铁钉加了牢。

“这疯劲儿,我砍了半生。”

“砍出这家门,砍出这口锅。”

“我这条命交到你们娘俩手里,是我愿。”

“你要疯,就疯出一条活路来。”

“你要写字,就写一纸不让命的书。”

“你娘能治朝,我护得家。”

“你敢走出去,那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