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富快步拾级而上。本文搜:e小说 免费阅读
在经过了道士们住宿区、吃饭的斋堂,穿过了供奉着几尊神像的大殿、道场以后,他成功抵达了这座道观的上层区域。
这是一片嵌着青石地砖的平坦地,一共只有四座建筑,分别是藏经阁、炼丹房、供奉逝者牌位的灵室,以及一座独立的大院子。
这是罗大富连续来到这里的第五天,关于这里的探索,也到了最后的一步。
先说已经去过的炼丹房和藏经阁。
不同于那些不见了主人、可供他自由进出的厢房,这两座建筑门窗似乎永远处在上锁的状态,饶是罗大富采取了些“大不敬”的暴力手法,也无法顺利入内,就像是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阻止他窥视其中的秘密。
不过罗大富表示理解——这里毕竟是画里的世界,而且他早就确定了这座道观不简单,所以在某些重要区域存在一些超凡力量的守护是正常的。
所以罗大富并不心急,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努力探索、努力提升修为,找到破解之法,不过是迟早的事。
最直观的,就是他可以通过记忆的方式,在有限的时间里,强行记住那些收录在厢房中的,部分古籍上的内容。
在醒来后,罗大富就会立刻把这些东西誊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他记录的东西很宽泛,从晦涩难懂的经书到某些疑似“道术”的使用说明、符纸的绘制方法等等等等,总之就是把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一股脑的记下来,让自己在有空的时候就翻翻。
所以,并非无缘,只是时候未到。
再说那座供奉着牌位的灵室。
灵室并不很大,贴墙放置的灵桌也仅分上下两层。
灵桌的最上层,只供奉着的一尊牌位,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隐约辨认出,大概是“先师玄机道长之位”这么几个字。
下面一层的牌位则署名的格式相同,分别是弟子清盛、清晓、清晚……一共七尊牌位。
很明显,这座灵室中所供奉的对象,跟被供奉在下方大殿的神像两侧,那些密密麻麻的,同样是写着道号牌位的主人们,有着身份上的差异。
这里的人,从师傅到弟子,无一例外,全都是跟灵室的布置者有着亲密的关系。
而有能力专门设立一间额外灵室的,只可能是这座云华观的观主。
也就是说,那位玄机道长,就是观主的师傅。
而下方的七尊牌位上的七位,“清”字辈的道士,则是这名观主的亲传弟子……
应该说这是有些反常的:作为师傅的观主,居然送走了整整七位弟子。
到底是因为这些弟子们“命运多舛”,还是因为这名观主的过于长寿?
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好在,罗大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这是因为,他今天计划要探索的地方,就是那名观主的住所——那座独户的大院,也是这座云华观中,除了炼丹房和藏经阁之外,他唯一从未进入过的地方。
其实罗大富在第一次来到上层区域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很可能是观主的住所,毕竟无论是所处的位置,还是周围比邻建筑的重要程度,都能说明那座院子的“不简单”。
但出于一种莫名的“仪式感”,罗大富选择最后再进入这里——他一直都是那种,会把最爱吃的一道菜,留到最后一个来品尝的人。
罗大富站在院子的门口,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他缓步入内,抱着十二分的谨慎,仔细观察着院内的情景。
这是一座相当宽敞,且收拾的还算整洁的院子。
院子左侧的区域,摆着几盆的盆栽。
只是负责给这些盆栽“造景”的人,审美水平似乎相当一般。
一尊疑似是以“山水”为主题造景的盆栽上,只是歪歪扭扭的放着几个陶瓷的小型偶,和一座比人还小的亭台模型,看起来就像是把随手捡来的东西胡乱堆砌在上面,显得相当敷衍。
另一尊的树木盆景就更离谱了,一边的树枝被剪的光秃秃的,另一边又过度的“枝繁叶茂”,看起来就像一个人的脑袋上,同时出现了“毛发旺盛”和“秃头”的两种现象,总之就是毫无美感可言。
而院子的右侧,则铺着一张土黄色的粗麻布,麻布上面晒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生。
看来这位道行深不可测的观主,是一名忠实的花生爱好者。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院子的后头也只是晾晒着一些随身衣物,跟罗大富身上穿着的这一身没多大差别。
于是乎,在院子里来回逛了两圈的罗大富,再一次站在了那间屋子的门口——就目前来看,这位云华观的观主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讲究,院里堆放的也不过是些寻常人家有的东西,就连穿的衣服都普普通通。
也许真正的高人,都是这样的“不显山
不露水”的吧?
总之,还是得进去看看。
罗大富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子,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房内陈设很简单,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方桌,桌面上摆着几本未合拢的泛黄古籍;墙壁上挂着一副人像画,画里是个穿一袭灰色道袍、笑眯眯的老人家,也不知道是观主本人的画像,还是他的师傅,那位隔壁灵室中供奉的“玄机道长”。
房间的东侧门帘后方,便是卧室。
卧室里贴墙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硬木床铺,床头随意地放着一柄马尾拂尘,似乎颇受屋主人青睐的法器。
卧室的另半边,一扇漆皮略显斑驳的窗棂下方,摆放着一张红木小几,几面上是一盘没吃完的花生米,和一些诸如三清铃、子午簪、流珠等等的日常物件。
也是在那一侧的墙面上,一柄造型古朴,明显是断了一截的暗色木剑,正被悬挂在那个位置。
就在看到那柄木剑的刹那,罗大富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那是一种突然上涌的情绪。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柄剑,正在向他传来一道代表“危险”的信号。
“这剑……不是凡物。”罗大富的心里,飞快地掠过了这句话。
然而,还没等罗大富做出反应,他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很轻微的异响声。
就好像是,那扇被刚刚他推开的木门,被人悄悄地合上了一样。
一滴冷汗,立刻顺着罗大富的额角流了下来。
在这两个月的探索中,他已经习惯了梦里总是静悄悄的世界,毕竟这里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其他人,唯一有的动静,也不过是风吹过什么的声音。
可风,是不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扇门的。
我不是这场梦中唯一的人……
这座道观里……还藏着一个!
察觉到了情况不对的罗大富,在心脏的剧烈搏动中,没有回头,也没有后退,而是迈开步子,直接冲向了那柄断剑——在意识到危险来临之际,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赶紧找一个“看起来可以防身”的东西。
然而,那个带上了门的“人”,他的动作远比罗大富要来的敏捷。
罗大富甚至都没有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的手腕,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
极度惊恐之下的罗大富,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卫衣,一头长发用鲨鱼夹随意的夹着,鼻梁的夹着那副黑色的镜框后方,是一对对暗红色眸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朴素到几乎有些古板的打扮,却让人忍不住得要向她投去视线——她很漂亮,漂亮到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在用这样不起眼的装扮,来掩饰自己的相貌。
以及,她的手很冷,冷得就像是没有温度一样。
“如果你还想从梦中醒来的话,最好别碰这柄剑。”在罗大富错愕的目光之下,肤色惨白的女人,先一步开口了。
就跟罗大富想象中的一样,她语调很平静,声音里带着一股隐隐清冷。
“你……”罗大富有些结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来这里。”女人松开了手,做了一个礼貌的手势,示意罗大富在一旁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请坐吧。”
尚未从惊惧之中完全回过神来的罗大富,立刻老实地在椅子上坐好。
女人似乎是为他的配合程度感到有些意外,她的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也走向卧室另一侧的那张床铺,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请你回答一个问题。”女人用指尖轻轻划过那条淡绿色的床单,“从你第一次进入这里,到现在,有多久了?”
“如果你指的是这幅画的话……快两个月了。”
五秒钟后,罗大富给出了诚实的回答。
直觉和求生的本能告诉他,在面对这个身份成谜的女人时装傻,对自己恐怕没有好处。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女人点头,“你的运气还不错。”
“你是指……”罗大富咽了咽口水。
“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吧?否则,你等不到我赶来这里。”女人平静地说,“除非你能一直管住自己的手。”
“也就是说,你跟我一样,都是从……”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这里是画中的世界。”女人很爽快地承认了,“我们都不属于这里,但你我的差别是,你是误入进来的,我,则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了我?”
“这里不是你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准确来说,任何人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包括我在内。”女人说,“当然,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女人补充了一句。
她的语气依
然平静,让人听不出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原来是这样啊。”罗大富沉默了许久,忽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尽管他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但从女人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点明了他的处境。
“误入”。
他来到这里不是因为命运,也不是因为什么缘分。
而是误入。
他本不该来到这里。
这个女人是来带他离开的。
这意味着,这场美梦……或许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似乎有点沮丧。”女人看着他,眉头轻佻。
“说来惭愧,我原本还以为我最近的经历,是类似于‘命运的召唤’一类的际遇。”罗大富挠了挠头,“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一般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很少能这么迅速地接受事实。”女人淡淡地笑了笑,“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
“老实说,我其实还是挺迷糊的。”面对这句不知道算不算夸赞的话,罗大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罗大富小心翼翼地说。
“可以,但我只会回答‘可以回答’的问题。”女人似乎是看出了罗大富的局促,补充道,“不必担心,有我在这里,你不会很快醒来。”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某种常人无法掌握的力量,是不是?”罗大富纠结着措辞,“就像是……法术?道术?魔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女人点头,“答案是肯定的。你这阵子所经历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不是可以借由你过去的认知,所能解答的现象,不是么?”
“那么这里,真的是画中的世界?”
“也可以这么理解。”女人说,“虽然比起真正的‘画中世界’,还是要差一点。”
“真正的画中世界……是什么样的?”
“比这里更加真实,更热闹,也不需要通过‘梦’来进入。”女人耐心地说,“你会进入这里,是因为你的灵觉比普通人要稍高一些。而睡眠会进一步增幅你的灵觉,这就是你只会在梦中,也只可以通过梦中,进入这里的原因——进入这里的并非你本人,而是你的一部分‘识’,你可以理解为那是魂魄的一部分。”
“灵觉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那是能增加你看到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的几率,以及让你能够更轻松地学会法术的东西。”女人的解释很通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确实跟‘命运’有些关联,毕竟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像你一样的经历——灵觉的高低,本就是天赋的一种体现。”
“那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罗大富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敢细想的问题。
尽管,刚才女人的那番话,已经让他隐约猜到答案是什么。
“你的‘识’会因此消散,导致你再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女人冷静地说,“医学上,把这种状态称为‘植物人’。”
“那么你刚才阻止我碰那把剑,就是因为……”
“是的。以你的灵觉,应该能感觉到那柄剑上的危险气息了吧?那其实是煞气的一种体现。”女人点头,“尽管它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可对于这幅画而言,它又是真实存在的——你可以把这理解为,是这里的‘设定’。”
“煞气能够直接对‘识’造成伤害。如果你刚才碰到了它,那么最好的结果是,你的‘识’在煞气的冲击下受损,你可能会因此昏迷一个月左右,等到受伤的‘识’恢复之后,才能从现实中苏醒。”
“而最坏的结果,自然就是我刚才说的:你的识会被煞气彻底摧毁,现实中的你会变成植物人,与死亡无异。”
说话间,女人对这那柄断剑招了招手。
感应到了召唤的剑,就这么在罗大富的注视下,“咻”的一下,飞到了女的人手中。
“那你为什么……”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疑似“法术的玄妙”的罗大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因为它,现在是我的法器。”女人把断剑别在了自己的腰间,平静地说,“而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天师,一名来自云华观的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