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安离开刘蕴的别墅时,甘市的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
他没有向杨鸣汇报这件事,不是出于隐瞒,而是一种长期形成的默契与分工的体现。
在杨鸣的核心班底中,每个人都有解决问题的自主权。
杨鸣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这种做事原则是他们多年合作的基础,也是朗安作为核心班底的特权。
刘蕴的经纪人是一个被娱乐圈磨砺得世故圆滑的中年女性,在朗安打来电话时,她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已知道的信息全部告知。
经纪人提供的信息精确且实用,黎导的工作习惯、工作室地址、以及与几个投资方的复杂关系。
深市的天气比甘市要湿热得多。
朗安带着两名手下抵达时,他们穿着与这座南方城市格格不入的深色衣物,却没人觉得奇怪。
在这个社会,每个地方都存在着这样的人,行走在灰色地带的影子,他们既不属于光明的世界,也不完全身处黑暗。
他们是社会横截面上的一道缝隙,既被需要,又被忽视。
对于那些生活在主流社会的人来说,某些障碍可能需要层层申请、关系疏通、程序审批,这些过程可能耗时数月甚至数年,结果仍不确定。
而对于朗安这样的黑道中人来说,解决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他们直接、高效、不拘泥于常规手段。
这并非是道德评判的问题,而是两个平行世界运行规则的根本差异。
在南方影视基地的工作室区,黎导的工作室是一座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外观普通,内部却装修得颇为考究。
朗安没有事先预约,这在正常社会交往中被视为冒犯,但在他们的世界里,突然造访恰恰是创造心理优势的手段,让对方没有准备的时间,无法筑起心理防线。
从踏入工作室大门的那一刻起,朗安的身体语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作为刘蕴的司机“小安”时,他的姿态是恭顺而克制的。
而此刻,他释放出的是一种冷硬气场,不张扬,不夸张,却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的存在。
前台接待的年轻女孩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异常的气息。
她的目光在朗安和他身后两名体格健壮的男子之间游移,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先生,黎导正在工作,没有预约是不能见他的。”
朗安没有浪费时间争辩或解释。
在他的世界里,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而打破规则的代价则由实力决定。
他只是微微点头,越过前台,直接朝着走廊尽头的导演办公室走去。
工作室内的几名工作人员投来疑惑和不满的目光,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朗安身后的两名手下身形魁梧,面无表情,他们不需要做任何威胁性的动作,单纯的存在就已经传递出足够的信息:这不是一次可以用常规方式处理的拜访。
前台小姐急匆匆地跟在他们身后,声音中的焦虑越来越明显:“先生,真的不行,黎导在剪片子,这是他最讨厌被打扰的时候!”
朗安置若罔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黎导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正在剪辑的电影片段。
听到开门声,他皱起眉头,抬起头,眼神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干什么的?”黎导的语气冷淡而不耐烦,这是一种导演常有的,对时间被侵占的本能反感。
前台小姐在门口慌张地解释:“黎导,我告诉他们了,但他们就是……”
朗安转向她,平静地说:“谢谢,我需要和黎导单独谈谈。”
这句话表面上是礼貌的,但其中暗含的不容拒绝让前台小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黎导看了看朗安身后的两名壮汉,似乎理解了什么,对前台小姐点点头:“没事,你先出去吧。”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朗安示意两名手下守在门外。
房间内只剩下他和黎导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紧张感。
“你是哪家公司的?”黎导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中的不满更加明显,“我对乱七八糟的投资没兴趣,如果是谈合作,请让你们的制片人按正常程序预约。”
朗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黎导的办公桌前,端详着墙上挂着的几张电影海报,这些都是黎导过去的作品,在业内享有一定声誉的艺术片。
“不是谈投资,”朗安终于开口,“我想和您聊聊《虚度》的选角问题。”
黎导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职业性的冷淡:“选角已经确定了,如果你是来推荐演员的,恐怕来晚了。”
“我听说女二号最近有变动,”朗安直视着黎导的眼睛,“原本定的是刘蕴,现在换成了徐婉。”
黎导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这是一种防御性的姿态:“你是刘蕴那边的人?”
“只是想问问,能不能恢复原来的选角。”朗安的语气依然平稳,没有威胁,也没有恳求,就像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在娱乐圈,情绪化的争取和恳求是常态,而朗安展现出的这种异常冷静,反而让黎导感到一丝不安。
但作为一个在行业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导演,黎导很快调整了状态,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你是刘蕴派来的?”黎导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对这种手段的不屑,“她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她以为找几个地痞流氓来吓唬我,就能改变我的决定,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这是一种表明立场的姿势:“在我的片子里,每个角色的选择都是我的决定。没人能干涉,不管是投资方还是那些自以为有背景的小明星。现在,请你离开,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没有更多的言语交流,没有进一步的解释或辩论。
朗安的右手流畅的滑向腰间,然后抽出一把手枪。
黑色的金属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在看到这把枪的时候,黎导的表情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