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英国人被称作“英圭黎”,可这几乎要到崇祯年间才有确切之记载。
历史上,英国人曾经多次想要造访中国。
可在万历九年这个时间节点,还没有确切英国人到访的记载。
有所记录的,明朝与英国人的接触,要到崇祯九年的明英战争。
跟清末一样,英国人妄图以坚船利炮打开明朝国门,结果不同的是,最后是以英国人赔款、逃离为结果。
故而,,当张允修看到女尸身上的英文刺青之后,才会如此震惊。
那些白莲教匪徒,究竟是怎么学会英文的,甚至还用英文作为暗语?
......
顺天府。
李时珍带着几名药童一路北上,抵达良乡地界。
良乡乃京城西南门户,不消几日便可入京。
在一处驿站中,李时珍正挑灯夜读。
“先生,这佛朗基的医书实在是怪异,《黄帝内经》有云:‘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血由脾胃运化水谷精微所化,其生成不易,治病救人竟以放血疗法?岂不是医治死人?”
这药童紧紧皱起眉头,显然对于这本《泰西医学》不太认同。
可这抄本看起来简陋破旧,却乃是李时珍花了好大力气从松江府一带淘到的。
自隆庆开关以来,这民间私人远洋贸易多有开展,然仅限于月港和广州一带。
松江府有此本,显然是有走私的嫌疑。
李时珍不太关注这些,他只关注这医书里头,能不能得来有用的东西。
不由得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
“尔便会吹毛求疵,让你看其有何可取之处,却盯着那坏处看。”
说罢,他便没好气地将那《泰西医学》夺来,自己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然而,看了两个时辰之后,他眉头越发紧皱,又将这书还给了药童。
“上头有关人身说的部分,倒有可取之处,其余......不必多看。”
这人身说便是后世的“解剖”。
药童看了一眼李时珍,脸上憋着笑意,认认真真地点头说道:“先生教训的是。”
挑灯夜读到半夜,李时珍忽然询问说道。
“前次让你寄出信件,给那京城的张士元,可有得来回信?”
“便是询问‘大头瘟’和‘现代医学’之事吧?”药童歪头想了想说道。“咱们沿路都有途径驿站,想来若有信也不会错过,那张士元许是太忙了。”
“如此么?”李时珍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倒也无事,此去京师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咱们今后去拜访那张士元便是。”
可药童却有些不忿说道:“以先生之身份,该是那张士元来拜访先生。”
这沿途下来,每到一处地方,哪个达官显贵不是对李时珍礼遇?
李时珍笑着摇摇头,抖了抖手中的《万历新报》,说道:“那张士元以报纸教化天下,其中多有介绍治疗病患之心得,咱们一路走一路学,都该叫人家一句先生。”
那药童不是很服气的样子,毕竟张允修比他还要小上一岁。
李时珍想了想继续说道:“再写一封信过去,附上咱们一路来的见闻,张士元在朝中在民间多被诋毁,此事定要提醒他一番。”
药童脸上表情变得凝重了一些:“先生是说......白莲教匪一事?”
李时珍不语,眼神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
深夜。
西城。
京城虽有宵禁,可锦衣卫想要出城自然是容易许多。
可没有正当理由,校尉所是不能够出动的,也太过于招摇。
所以,张允修和张简修二人乔装打扮一番,穿着夜行衣,仅二人骑着两匹快马便径直出了城门。
远远地绕过西郊大营,张简修本想寻英国公派些人马,可情况未定,深夜惊扰也怕弄出些动静,干脆还是二人朝着西山行去。
参照着女尸身上的暗语,几个人驾马到了玉泉山底下。
女尸身上的英文与后世有些出入,可张允修还是大致搞懂了意思。
这玉泉山有“水清而碧、澄洁似玉”的名头,想必很符合白莲教之教义。
“白莲教匪真会在这开设法会?”
四哥张简修有点烦躁。
深夜玉泉山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条小溪从山腰处潺潺流下。
二人绕了好几圈,竟没有一点儿迹象。
“碰碰运气。”
张允修观察着四周说道。
“朝堂上清流们失利,定然会有所动作,想来那王氏之死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说不准能看到什么东西。”
四处看了看,他凝神看向山腰处。
“我们去山腰看看。”
“便是怕无功而返。”
张简修有些抱怨,可还是按着腰间的绣春刀,跟了上
去。
到了玉泉山山腰,仍旧是一片漆黑,山腰的潭水清澈,在月光下景色还算不错。
张简修上前洗了把脸,颇有些失望地说道:“白忙活一场。”
可张允修却皱起眉头说道:“有没有闻到一股气味。”
“气味?”张简修抽了抽鼻子。“这季春时节,许是花香。”
张允修摇头不语,踢了一脚老哥的屁股,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随我来。”
“狗贼!”四哥张简修有些恼怒,一路追了上去。
朝着深林里头,不知走了多久,张简修刚想拦住张允修,却猛地见到一处火光。
吓了一跳,他连忙将张允修给拉住,指了指那个方向。
“有情况。”
张允修没有说话,二人便就这样躲在了树丛之中,小心翼翼朝着火光处接近。
“三阳劫变~”
“弥勒救世~”
“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
一声又一声犹如魔音绕耳一般,刺激着二人的耳膜。
此地是在玉泉山的山腰,一处深林中的泉水旁,有几十名身穿白色衣服的教徒围绕着火堆,口里不断念诵着相似的话语。
“果然在这里!”张简修压低了声音,十分激动的样子。
张允修皱起眉头,紧紧盯着火堆和人群,在空气中嗅到更加浓郁的甜腻香气。
篝火旁,身穿白衣的教徒跳出癫狂的舞蹈,脸上虽都戴着口罩,可那骨子疯狂的味道溢于言表。
张简修抽了抽鼻子说道:“这玩意儿应该是曼陀罗,这些白莲教匪惯是喜欢烧这个香,吸入之人会觉得光影飘拂,恍若置身异境,以见到他们的什么劳什子无生老母。”
“不是曼陀罗。”张允修紧紧蹙眉,提醒说道。“这里头是阿芙蓉,调整气息,不要被这气味给迷惑了。”
他可以从这甜腻的气味里头还有一股子刺鼻陈旧的骚臭味,断然不会是什么曼陀罗。
说完这话,张允修看向那群人的眼神便更加凝重了。
所谓“阿芙蓉”也叫乌香,早在唐代便有所记载,实际上就是后世所说的“鸦片”。
《本草纲目》有记:“阿芙蓉,前代罕闻,近方有用者......俗人房中术用之......此物即昏迷人,久服则有瘾,使人口干,面黑,瘦弱,故善之者稀。”
如今李时珍有没有写到这段不知道,然而早在唐代之时,这阿芙蓉便传进来了。
古人甚至早就认识到其危害,元代大夫评价为“杀人如剑”。
“竟然是阿芙蓉。”
张简修不免有点忌惮地说道。
“自开海以来,市面上便有不少这东西流通,听闻有人用来当做房中神药,也有人以饮剂,还有人种之以观赏,有迷惑人心的效果,没想到竟然被这白莲教匪用来行法事。”
张允修眯起眼睛说道:“四哥看起来很是了解么?”
张简修顿时一阵紧张:“士元莫要胡言,爹爹三令五申不得有人接触此物,去岁有暹罗国王为陛下进贡了二百斤乌香,且被爹爹严令禁止进入宫闱,更不要说我们了,若被爹爹知道,真是会打死我们的。”
审视对方一阵,确定老哥没有说谎之后,张允修才继续提醒说道:“阿芙蓉毁人心智,自然是万万不可触碰的。”
他也不免生出些疑窦。
阿芙蓉在明朝还属于十分贵重的物件,传播程度也有限。
如此名贵的药物,藏匿于寻常百姓的白莲教匪,竟然舍得这么使用?
他们到底从何处寻来的?
这种东西最多的地方,那便是海贸了吧?
想到这里,张允修的瞳孔突然一缩。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那篝火人群中,突然跳出一名男子,他身上穿着更加繁复,显然是一群人里的头头。
嘴里叽里呱啦说着怪异的话语。
“这话有些熟悉。”张简修皱起眉头,觉得在哪里听过。
“松江口音。”
张允修将其翻译过来:“吾乃端公赵全转世,献童男女以迎弥勒,净化世道......”
“赵全?!!”
听闻这个名字,张简修眼睛里头似乎要喷出火来。
便在这时,场中有几人带领着同样穿着白衣的孩童,年龄看起来还不过十岁的样子。
“叮铃~叮铃~”
有节奏的铃铛声被拍响,这些人在阿芙蓉迷幻作用之下,几乎失去了理智,便只会跟随这般节奏,机械似地朝着篝火不断靠近。
“不好!这些人要进献童男童女!”张简修目眦欲裂地低吼说道。“一群畜牲!!”
可还听那赵全说道:“无生父母庇佑....见世间乱象....朝堂之上奸臣当道...显圣威荡涤奸邪......迎众生归真空家乡.......”
提到这个奸臣,张简
修下意识看了一眼张允修,可发现幼弟在紧盯着那些童男童女之后,眼神里皆是愤怒之意,不由得把心一横说道。
“我们兄弟俩杀将出去!救下那些童男童女,将他们通通抓捕!”
张允修很无语地看了老哥一眼:“他们几十个人,我们就算是再勇猛,能够制服所有人么?”
想了想,他转而说道。
“我有个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