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初年,光武帝刘秀为抑制地方豪强,故而颁布度田令,甚至发兵镇压豪强地主,可最后又是如何?
皇帝终究不是一手遮天,于天下大势之中,也要有斡旋妥协之术,方可坐稳江山!”
“再说近些的,嘉靖三年大礼议之争,以世宗皇帝手腕强硬,面对九卿、翰林等大臣劝谏,尚且需要妥协,今上比之何如?”
“此番行事,天时地利人和,诸多优势皆在我方,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
徐家大院之中,亭榭里头的御史羊可立慷慨激昂的样子。首发免费看书搜:看书屋
于他对面,分别是此番反对派的核心人物,礼部尚书徐学谟与御史杨四知。
杨四知喝了一口苦茶,眼神中也露出期待之色,对着徐学谟询问说道。
“部堂大人,张阁老那头可有动作?”
这个张阁老,自然便是张四维。
徐学谟眉头似有些凝重,看起来并未有羊可立那般乐观,他想了想回答说道。
“如今内阁之中,少了张居正坐镇,剩下申时行与子维先生(张四维字)二人之交锋。
本以为那申时行乃软弱之辈,没想到竟也抓着不放,定然要与子维先生争个高低。”
杨四知有些不忿地说道:“申时行背后便是那张江陵,内阁票拟之权干系重大,张江陵卧病在家,却还想抓着不放,实在是倒行逆施!”
羊可立则更加激进:“陛下怠政,首辅重病,即便是将奏疏文书送到张家府上,可张江陵拖着病体,如何能够处理好政事?天下之事不可儿戏!咱们定要夺回那票拟之权!”
“谈何容易?”徐学谟凝神看向手中茶盏说道。“票拟之权握在张居正手中,批红之权在冯阉手中,咱们行事尚且要小心些。”
羊可立冷笑着说道:“张居正若安分守己,我等自然是毫无机会,可坏就坏在,他有一位好儿子。”
他继续眯眼说道。
“此番防治瘟疫之法,即便能够救助许多百姓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死伤无数?”
徐学谟挑了挑眉毛。
羊可立说得没错,清流们从来都不是瞎子,那仁民医馆以及防治瘟疫等一干政令,他们自然是能够看出效力的。
可那又如何呢?
杨四知捋须得意说道:“亡四五万人,秘而不宣,倒也掀不起什么波澜,若亡一二万人,消息传扬天下,百姓闻之,怨愤填膺,则天下倾覆也!”
徐学谟却不太乐观的说道:“那张士元尚有《万历新报》,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羊可立笑着摇摇头:“部堂大人太过谨慎了,《万历新报》传扬再广,可有天下士人同仇敌忾,影响力来得大?
下官听说,南直隶诸地皆有响应,松江府已然有乡民动乱,苏州府生员士子,听闻京中一干事宜,加之新政诸事,已然对那张家父子气愤万分!
便连苏州二位王公,也鼎力支持,我等何足惧哉?”
“可是王元美王元驭二位先生?”徐学谟装作惊异的样子。
“正是!”羊可立神情激动地说道。“有天下大势,部堂大人何须忧虑?那张居正病重已是尽人皆知之事,我看即便是苟活,也难以于朝堂上任事。
咱们于内廷有不少布置,朝堂上也有张阁老之协助,还有诸多手段。
此民怨汹汹,即便是陛下也需妥协!”
“这......倒是有理。”徐学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羊可立越说越激动。
“此乃良机也,这几日我等便上朝劝谏!一为取缔瘟疫之法,二为取缔新政,三为另立首辅!四为陛下下罪己诏!”
“对!新账旧账一起算!”杨四知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将张居正和张允修恨透了。
徐学谟想了想,一副十分忧虑的样子,可还是当即起身拱手说道。
“此间谋划,本官定然告知张阁老,今后还要拜托二位多多出力才是。”
......
“此为常症,无需送到医馆内了,告知一些注意事项,便让病患于坊市内普通医馆求医。”
“老先生情况危笃,送至重症区治疗吧,唉~家属当早作筹谋......”
“灌肠乃救命之法,若想救病患性命,人命关天,岂可以廉耻蔽之?”
......
接连一个月下来,杨济时在医馆内连轴转,几乎都没有停歇。
可他却未有任何怨言。
只要能见到,进入医馆病患,得到最为先进专业的救助,他们痊愈后脸上欣喜之神情,以及那些劫后余生的抱头痛哭,都足以消除杨济时身上的疲倦之感。
更加令杨济时感到欣慰的是,原本不太理解自己的御医们,更有甚者,乃是从前对自己怨愤辱骂的。
可在进入到仁民医馆一个月之后,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都十分惶恐的上门致歉。
除了少部分的顽固之徒,被张允修赶出了仁民医馆,大部分的御医都能够认识到,这现代医学给大明朝,乃至于千百年华夏医学发展所带来的意义。
从此之后,医学不再是一门与玄学并列,毫无章法,全凭经验的学科。
“能够治病”“能够救人”“实事求是”“探求真理”,将成为所有大明医者共同遵守的原则!
当然,杨济时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接受了仁民医馆的治疗,许多病患仍旧躲不开死亡的命运。
大蒜素终究不是“神药”,张允修也终究不是“神仙”出世。
可杨济时也学会了实事求是,乃是用具体事件和数据看问题,而非单单凭借自己的直觉。
现代医学有没有用,凭借一两个人的评价,凭借某一名大夫的讲述,都是不够准确的。
最为准确的,乃是医馆内推出的数据分析报告。
杨济时早就学会了看这些报告,看着报告上不断下降的患病率,看着经过研究中心临床试验之后,推出一个又一个全新的疗法,不断增加了病患的治愈率。
他便完完全全的明白,张允修是正确的!
现代医学才是真正能够悬壶济世的医学理论,比之任何古籍要好上千倍万倍!
杨济时已然做好了决定,要用一辈子,乃至于生命,去守候这门来之不易的学派!
正当杨济时脸上露出慷慨激昂神情之时,医馆内走进来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他一身戎装,身后跟着一干士卒。
一见此人进入,杨济时立马上前迎接说道。
“御医杨济时,参见国公爷!”
张溶望向杨济时,目光中尽是赞赏之意,颔首说道。
“尔行医救世,作为不凡,比京城那些口若悬河的庸医好上太多。”
杨济时闻言,神色有些激动,忙不迭躬身说道:“谢国公爷赏识。”
张溶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医馆里头,开口询问说道:“张士元那小子可在?”
杨济时恭敬作答:“回禀国公爷,张会长仍在研究中心忙碌,国公爷若想要寻他,下官这便派人去通报。”
“不必如此麻烦,我自行去看看便成,你这病患众多,我亦不便过多打搅。”
说罢,张溶昂首阔步,径直朝着医馆后堂走去。
这些天以来,城外流民皆由张溶来监管,自然是要时常与张允修交流的。
久而久之,他进入这仁民医馆,却犹如自家后院一般,不受阻拦。
可待到张溶寻到张允修时,对方却在教训一群御医。
“为师说了多少次,病菌乃是无处不在的,行医之人最为首要一点,乃是保护好自己!”
“尔等是一群草包么?任何给病人行医的器械,都需要使用开水煮沸消毒!”
“如此低级的失误竟然也会犯?我看你们这御医也别当了,回头让医馆那位张兰英,替了你们的职务,人家连私塾都没有上过,尚且比你们明事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