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这一通报,便去了三炷香时间。′顽~夲·鰰·颤~ ′首~发~
张居正在西山门外,等得焦躁不安。
眼见身旁的仆从和轿夫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他四处看看,便注意到,在西山大门路边,竟有诸多卖“香饮子”摊贩,随即对管家游七吩咐说道。
“游七你去买些香饮子来,天气酷暑难耐,路途遥远,想必众人皆已疲乏。”
“得咧。”
得了张居正的吩咐,游七立马叫上几名仆从,一起前去。
没过多久,游七便带回来十几份,先给张居正奉上,再一一发放。
“谢元辅大人~”
轿夫与仆从们本就满头大汗,得了这“香饮子”犹如重获新生一般。
张居正喝了一口香饮子。
这由紫苏、藿香、甘草、薄荷等草药煮成的汤药,一口下去清凉可口,里头甚至还加了些糖和冰块,更加令人心情舒畅。
有了香饮子,张居正内心中的怒火便消了几分,他看向游七询问说道:“这香饮子配料齐全,不单加了蜜糖,还加了冰,想必一份要花不少银子吧?”
张居正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银钱。
他更加关注的是,这在西山门口的摊贩价目,很大程度上就能够反映西山的情况。
这随口一问,可游七面色却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的样子。
张居正皱眉说道:“怎么了?”
游七这才解释说道:“说起来也有些古怪,如今乃是季夏,京城里头窖冰已然价格奇高,按理来说,这一份上好的香饮子在京师二十文都打不住。
西山距京城二十余里,这价目怕是要再翻一倍。
可是......”
“还要更加低廉?”张居正也有些疑惑了。
“不单单是更低廉,还腰斩了。”游七一脸狐疑地说道。“这一份十文钱的香饮子,不知商贩有什么赚头。”
“这些商贩乃是西山之人?”张居正提出一个假设。
“非也。?x-q^k-s¨w?.\c^o′m′”
游七跟随张居正,自然对这些情况很是敏锐。
“小人询问过,皆非是西山人士,有些甚至是从京城早早过来,就为了赚上这一份银子,言语间皆是对西山赞不绝口,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
一时间,张居正紧紧皱起眉头。
他很快便想到了几个可能。
一个是张允修这小子在偷偷制冰,这硝石制冰自宋朝便有,以他的性子,说不准真会想着靠此赚取银子。
另外一个则是,这张允修知道自己要来,便故意请了这些商贩来混淆视听。
若二选一,张居正更愿意是后者。
他可太清楚硝石的重要性,这乃是火药的重要原料!
自太祖时期,朝廷便是严格管控,大规模使用囤积硝石,无异于谋反!
想到这里,张居正脸上表情更加意味深长。
“老爷......这......”
游七满脸忧虑。
“先不要声张。”张居正摆摆手说道。“且看看这西山到底如何。”
一行人又等了一会儿。
没等多久,终于有一人纵马前来迎接。
正是四子张简修,他匆匆赶来,眼见老爹更是欣喜,一路奔来迎接说道。
“爹爹却也不提前说上一声,孩儿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可张居正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四子身上,四处张望一番,没好气地说道。
“张士元那臭小子呢?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来见为父?”
张简修神情一滞,连忙解释说道。
“还望爹爹知道,五弟他在西山讲课呢,暂时脱不开身,由孩儿来为爹爹导引参观西山。”
“逆子如此无......”张居正下意识想要骂出口,可却觉得不对劲,眯眼询问说道。
“讲课?”
“爹爹还不知道吧?”
张简修嘿嘿一笑说道。\萝!拉\小_说~ _蕞·鑫¢漳?洁-庚!辛·哙^
“这西山工人万余人,这么多汉子许多是单身汉,可还是有许多拖家带口的,有些老婆孩子在京城讨不到营生,便也来西山投奔他们。
孩童多了自然不能让他们闲着,士元便仿造太祖高皇帝设立县学之理,于西山设立一所培文书院,也让这些孩童多读书识字。
今日专门为商贾和工人,特开一公开课,许多人已然去听课了。”
听闻此言,张居正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善政。”
张简修补充说道:“咱们这西山别的不提,对于工人们倒是顶好的。”
想了想,张居正眯眼说道:“既然如此,为父也不必去其余地方观看了,你便带我去那什么西山培文书院吧。”
听闻此言,张简修似乎想到什么,不免深
深叹息一声,眼神中都有些哀怨了。
“爹爹自一来西山,便是张口闭口士元,可有简修容身之处?爹爹何故厚此薄彼?”
“为父......”
一句话给张居正干沉默了,他颇为尴尬的捋须,解释说道。
“那个......为父寻士元有些事,有嗣哲相伴自然也是不错的,嗣哲近来身子可好,看起来又精壮了不少,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干笑,显得异常尴尬。
张简修像是个失宠的妃子一般,重重叹息一声。
“罢了,爹爹舟车劳顿至此,想必已然腹中空空,随我去一趟西山食堂用个便饭吧。
吃完饭再去书院也不迟。”
时辰已经到了午时,张居正坐了一路的轿子,这肚子早就饥饿难耐了。
他又看了看几名轿夫和随行的仆从。
虽说喝了香饮子,可这玩意儿又不顶饱,眼见这些人个个都是满头大汗,饥肠辘辘的样子。
他这才点点头说道。
“便照你说着办吧。”
众人一路行进,很快便到了西山饭堂,一进入饭堂,便觉这里大如广场,还有一个高高的穹顶。
张居正本来对此很是疑惑,可想到西山数万名工人,便释然了。
想要一次性容纳那么多人吃饭,这饭堂小不了。
工人们早已用完午膳前往宿舍休息,唯有饭堂内几名厨子,收到消息以后,专程为张居正重新开伙。
等待上饭食的间隙,张简修为老爹介绍说道:“士元别得不说,鬼点子是多的。
诸如这饭堂内,一次性能够容纳两千余人用餐,可对于西山数万工人来说,依旧是不够的,故而西山设立了两处饭堂,工人们错峰下工用餐,便不会出现用餐争抢的情况。”
张居正敏锐察觉到信息,抓住关键,提问说道:“西山数万工人,每日所需饭食怕是个天文数字,其中调度怕也是不易吧?”
他成日里研究钱粮,自然对此很是敏感。
“爹爹不必忧心。”张简修解释说道。“西山工人皆是有军伍经历,一应饭食调度也照着军营里头来。”
他嘿嘿一笑。
“爹爹还不知道吧,如今不单单西山工人靠着工坊过活,京畿各地村庄内许多百姓也依着西山工坊过活,工坊给工人们发了银子,他们自然要有处花不是?
京城与西山相距甚远,所需一干物件,工坊也不能全然供应。
这其中可都是生意嘞!”
张居正眯眼,他想起适才在西山门外的见闻,内心里头有了思量。
这时候,午膳终于是端上来了。
菜色倒是不多,可也是荤素搭配。
素菜是一两个腌制咸菜、萝卜的小菜,还有炒青蔬。
荤菜是一盘蒸熟后切成薄片的鸡肉,鸡肉淋上酱汁,撒上薄荷、紫苏、香醋,别有一番风味。
主食则是莲子糯米粥,还加入冰糖调味,有冰块冰镇。
在酷暑时节,这番菜色的精致程度,比京城酒楼也不遑多让了。
张居正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奢靡,他询问说道:“平日里西山工人也是吃得这些?”
“爹爹说得哪里话。”
张简修很坦然的样子。
“大多数工人不舍得吃这一顿,饭堂里头有简餐,杂粮米饭和米粥管饱,很多工人都喜欢就着咸菜吃,偶尔才吃上一顿肉。”
眼见对方如此坦荡,张居正也不好说什么了,他还是教训说道。
“能够让流民们吃饱饭已然是不易,今后不可再这般奢靡了,省下来的钱粮,可多养活些流民。”
他这句话本无错,可张简修却紧紧皱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说道。
“奢靡?爹爹觉得这顿饭食奢靡?”
“不然呢?”张居正颇有些愠怒地说道。“尔等成日锦衣玉食,却不知民间疾苦,这等饭食于皇家也不遑多让,还不奢靡么?”
张简修摇摇头说道:“非也,这西山工人们确实舍不得吃上这一顿,可也非是遥不可及,咬咬牙偶尔改善一番伙食,也是可以的。”
游七顿时看不下去了,他劝慰说道。
“四公子便别与老爹顶撞了,小人都看得出来,这顿在京城最低怕是二百文下不来。”
他指了指手边的莲子糯米粥。
“瞧瞧这莲子粥,寻常厨子哪有这手艺,粥里还有冰块冰镇,一来二去怕是不止二百文。”
张简修点点头说道:“于京城确实需二百文,可在西山七八十文即可,工坊内每月还有定额补贴,便宜时五十文工人们便可吃一顿。”
“张嗣哲!尔还要在这里做戏给老夫看么!”
张居正忍受不住,当即拍案而起怒斥说道。
“你与那逆子,当老夫是稚童不成?先不提这顿饭食,便说饭堂所用冰块!”
他指着莲子粥说道。
“尔与我从实说来,这冰块从何而来?难道西山还插手了制冰生意?”
张居正说后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刻意压低了些。
“爹爹何出此言?”
张简修有些懵逼,下意识看向游七,后者用嘴型给他提醒“硝石”二字。
饶是张简修反应有些慢,可也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老爹张居正说道。
“爹爹以为西山用硝石制冰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