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一边哭着,一边想上前靠进太后怀里。
太后身边的嬷嬷侧身拦住她,提醒:“孟姑娘,见太后该行大礼。”
孟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心里对皇宫到底是有些打怵的。
她抹了抹眼泪,强颜欢笑般道:“是我疏忽了,我十六年来第一次见姑母,是该给她老人家行礼请安的。”
嬷嬷这才退了回去。
孟婉行完礼,太后却只是淡淡叫起,对她丝毫没有优待。
她心底渐渐忐忑起来。
太后叹了口气,对陆菀菀招了招手:“菀菀来坐。”
陆菀菀迟疑一瞬。
“怎么?”太后故意问,“还没从陆家家谱上划名呢,就连姑母都不认了?”
“菀菀不敢。”陆菀菀心下一酸,笑着走上前,在太后身边坐下。
“刚才二公主找你麻烦了?”
陆菀菀实话道:“也是我行错了礼。”
太后冷哼一声:“该有的公主仪态教养没学好,倒将宫里那套拜高踩低学了个十成十!”
陆菀菀不好接话。
一旁的嬷嬷笑道:“您看惯了大公主,自然要求高多了,可公主们到底不是个个都像咱们大公主一样温柔懂事又孝顺的。”
太后被她哄得眉眼舒展几分,淡淡开口:“既然学不好规矩,那就多教教,省得出门丢人。”
嬷嬷意会:“傅嬷嬷最近手头无事,便叫她去二公主身边待一段时日吧。”
太后应了一声。
孟婉一直被忽视,心中委屈更多,一时间竟然冲淡了害怕:“姑母,我已经与父亲母亲相认,我才是您亲侄女,孟菀菀与您毫无关系,还是叫您亲侄女十六年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啊!”
她委屈地直哭。
太后这才将眼神分给了她:“倒有些胆气,敢质问哀家。”
“婉婉不敢!”孟婉忙道,“我只是……我只是心中委屈,明明我和姑母才是血脉至亲,却被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占了位置和感情,即使……即使我认祖归宗,但却错失了十六年的感情……”
她苦涩一笑,眼泪落了满脸。
“我实在委屈不过,又恨又无奈啊……”
她的眼泪很有感染力,就连慈宁宫里一些宫女太监都不由面露动容。
太后眉眼却未动一下:“既然如此委屈,那日后便不必进宫了。”
孟婉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太后波澜不惊的眼眸。
跟陆淼一模一样。
她心中一颤。
同样胆颤的还有佩环。
太后叫她去接这两人时面色冷淡,还隐隐带着一丝怒气。
她原以为是太后对陆菀菀不满,觉得是她叫孟婉受了十六年苦,可现在看来……太后更不满的反而是孟婉。
她心中渐渐浮上悔意。
若早知道,她不会任由二公主羞辱陆菀菀。
若叫太后知道此事……不,或许太后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后背浸出冷汗。
“姑母……”
陆菀菀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此事真相未明,还有得磨,菀菀不必忧心,即使你当真不是我陆家血脉,哀家也是你的姑母。”
她声音微扬,叫满殿人都听了个真切。
看到如佩环等人眼中的震惊,她心中一哂。
浸淫后宫大半生,她什么没见过?
若她一开始疼爱陆菀菀是因为那份血脉,那在这个孩子无数次安静陪她度过无数难眠的夜晚、会稚嫩地讨她开心、用最大的真诚对待她后,她疼爱的就仅仅是这个人了。
她确信给孟婉十六年的时间,她也做不到入她的心。
因为她眼中没有真诚。
留了这两人大半日,大公主闻讯也进了宫看陆菀菀,她悉心安慰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叫她们离开。
临走时,陆菀菀避过大公主,对太后轻声开口:“大驸马养外室,是大公主外家表妹,孩子快落地了。”
这些日子她在大公主耳边铺垫了不少,本想自己帮大公主看清刘家和外家的真面目,可现在她自身难保,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京城,就只能求助太后了。
太后眼神微沉,点了点头。
陆菀菀这才告退。
佩环被差使拿着给陆菀菀的赏赐,送她们出门,这却叫她心中越发不安了。
殿内,嬷嬷觑着太后脸色,提议道:“娘娘,今日陆二姑娘惊马一事,只怕是有心人所为,奴婢叫人去查查?”
“不必。”
嬷嬷反应过来,笑了:“世子妃想必已经在查,倒是奴婢多虑了。”
“淼淼啊……她最像哀家了。”太后撑着额头假寐,声音微暗,“你去查查另一桩事吧。”
……
陆菀菀一出慈宁宫,就看到门外挺拔站着的红衣身影。
陆菀菀犹豫一下,上前道:“督主是求见太后么?”
“我在等你。”
陆菀菀一愣。
她在慈宁宫待了至少两个时辰了。
谢宴西却并未多话,侧身说道:“走吧。”
不得不说,有他在,陆菀菀的路都走得顺了许多,沿途见到的人无不低头,比以前还要恭敬。
等到了宫门处,见谢宴西上了马,她道:“督主送我一路,已经十分辛苦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不辛苦,我送你回去。”
谢宴西很坚持。
陆菀菀只能再次谢过他。
马车动了起来,东厂侍卫齐齐策马走在马车两侧,阵势极大,一路招摇过市般回了陆府。
孟婉坐在马车里,脸色无比难看,通红的眼底还隐约含着一丝不甘与嫉恨。
她原来只以为陆菀菀占了她十六年的身份和荣华富贵,可进宫一趟,她才猛然惊觉被抢占的更多无形的东西。
太后的宠爱、贵女甚至公主的尊敬,还有东厂……
若没有陆菀菀,现在被谢宴西如此偏心厚待的应该是她才对!
陆菀菀……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