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门前陆菀菀挑起车帘道别。
谢宴西故作淡定：“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
目送马车进了陆府，几乎没影后，身后一个侍卫才问道：“督主，成大人已经将刘侍郎贪污受贿的证据送去御书房了，皇上也……等您两个时辰了，我们是否该回宫了？”
“先去大理寺。”
说罢，谢宴西调转马头离开。
侍卫：“……”
真的要把皇帝不当回事么？
陆府，陆太傅去大理寺了，陆淼打发走了平王世子，准备最近都留在陆府。
陆母刚为孟婉准备了院子。
孟婉穿着做工精良的新衣裳，在院子里外转了一圈，眼睛都快不够看了。
以前她觉得在这样的府宅里有一间精致的闺房就很好了，没想到竟然能拥有一整座院子，只她住的这座院子，就比孟家的小宅子都要大几圈了。
她再次意识到了陆府的富贵。
“姑娘您还满意吗？”翠柳笑着奉承，“这可是咱们府里最好的客院了！”
“客院？”孟婉皱眉，“那孟菀菀住在哪里？”
“二姑娘……”翠柳适时改口，“孟姑娘住在正院东侧的清月院。”
“有我的院子好么？”
翠柳犹豫一下，吞吞吐吐道：“清月院是府里最大最好的院落，是孟姑娘还未出生前，老太爷亲自监督建好，送给孟姑娘的出生礼，里头一草一木都非凡品，这些年老爷夫人和大公子大姑娘都着意添了不少，十分珍贵。”
“送给她的出生礼？”孟婉冷笑一声，“没脸没皮的贱人！那是她的东西么！”
翠柳点点头：“您说的是，到底孟姑娘不是咱们陆府的人，现在叫她留下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怎么还能占着本属于您的院子不放呢。”
这话正合孟婉的意。
她本就因为太后的区别对待和谢宴西对陆菀菀的维护憋着气，现在被翠柳一挑火，就越发忍不住了。
“属于我的，当然要拿回来！”
她带着陆母拨给她的丫鬟小厮，浩浩荡荡去了清月院。
……
陆菀菀正神色恍惚的杂乱想着事。
陆太傅去了大理寺，陆淼在审当年陪同陆母生产的丫鬟嬷嬷，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她要怎么为曾淑慧的错误、自己占据这么多年的位置赎罪呢？
正想着，外头忽然一片嘈杂。
她起身出门，就看到孟婉强行闯了进来。
后者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愤恨与怨毒交织。
“孟菀菀，我祖父送我的出生礼，用着脸皮烫么？”她刺道，“抢了我的身份地位和亲人还不够，连我已逝祖父留给我唯一的礼物都要抢吗？”
“你还真是跟你那个娘一样下贱！”
陆菀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绿罗忍不住道：“这是夫人的意思，姑娘若觉得不公平，去找夫人就是，莫不是不敢违逆夫人，就来捡软柿子捏？”
“放肆！”孟婉眼神一厉，“你一个奴才，竟胆敢反驳主子！给我掌嘴！”
见翠柳应声过来，陆菀菀忙挡在绿罗身前。
“是我疏忽，忘了搬走，我这就离开。”
孟婉说的也没错。
这本就该是她的东西。
“搬走？”孟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里一分一毫、一草一木都是我陆家的，就连你的首饰衣裳、甚至你这个人，都是陆家养起来的，你配搬走什么？！”
“姑娘您说的倒是。”翠柳掩唇一笑，“要说孟姑娘这个人，的确是咱们陆家养大的，这么算起来，她也是您的人呢，左不过是一张卖身契的区别罢了！”
孟婉眼神一动，唇角勾起：“既然没签，那还等什么？”
翠柳反应过来，忙道：“奴婢这就去准备卖身契！”
周围下人们都愣住了。
孟婉步步紧逼，又是正儿八经的真千金，虽然作风有些叫他们瞧不上，但在陆菀菀的步步退让下，显然这场真假千金的对峙中，孟婉占尽上风。
他们心中有了计较，一时竟然没有去拦翠柳。
只有绿罗和红裳急得不行。
“东厂谢督主对我们姑娘十分照顾，你若敢动她，不怕东厂报复么？”
孟婉一顿。
翠柳却一笑：“东厂若想报复，就先从太傅府的尸骨上踏过去，从太后娘娘身上越过去，还有平王府……当我们姑娘无依无靠不成？”
孟婉心中大定：“临哥哥与谢督主情分非比寻常，只要临哥哥表态，难道他还会为了你孟菀菀而得罪临哥哥？”
绿罗两人再没办法，只能偷偷出去找陆淼，却被孟婉的人扣住，狠狠挨了几巴掌。
孟婉拉住想上前救人的陆菀菀：“想救她们？那就签了卖身契！”
翠柳适时上前，手中托盘里摆着纸笔和卖身契。
见陆菀菀眼中既有着急，又有愧疚，整个人像是瞬间憔悴了一样，孟婉心中只觉得痛快。
“难受了？还是愧疚了？”她冷笑道，“这只是我这十六年来经历的冰山一角，凭什么我在孟家挨打受骂，你却能在我的家里，占了我的荣华富贵，被我的亲人宠爱？”
“孟菀菀……”她死死盯着陆菀菀，再次说道，“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陆菀菀眼眶通红，她咬紧牙关，极力忍住快憋不住的眼泪，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卖身契我签，你想要我怎样偿还都可以，但这与旁人无关，你不必为难她们。”
孟婉笑了。
“两个奴才罢了，还不值当我堂堂陆家千金费心。”
她改主意了，与其放陆菀菀回临水县，不如留在自己身边做个奴才，任打任骂，卑微阴暗地过完一生，这才该是她鸠占鹊巢的报应！
她放开陆菀菀，嫌弃一样拿手帕仔细擦了擦手：“真是跟你那个贱人娘一样，只是碰到就叫人恶心至极！”
“还不签？”
翠柳再次上前，托盘顶得陆菀菀不得不后退一步。
她拿起笔，落在卖身契落款上。
一个“孟”字刚写完，就被一道呵斥声怒而打断：“你敢签，我打断你的手！”
陡然响起的声音叫陆菀菀笔下一歪。
抬头时，正见陆母怒气冲冲地进来。
“母亲。”孟婉想要挽她的手臂，却被瞬间甩开。
“母亲在怪我？”
她眼睛红了：“我本也不是如此刻薄之人，在临水县，人人都夸我温柔善良，却无人看得到我受过多少苦，本也就罢了，可当我知道我本不该如此艰难的过完那十六年，我怎能不恨？！只要一想到我受苦的这十六年，孟菀菀在用我的身份过好日子，我就忍不住……我恨啊……”
陆母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菀菀是占了你的身份没错，可这并非她自愿，她的确是既得利益者，你可以恨她怨她甚至报复她，却不能侮辱她，陆家没有狭隘阴暗、小人行径的子孙。”
听到最后一句话，孟婉脸色煞白一片，眼眶却红得更厉害了。
陆菀菀注意到陆母的用词，眼神艰涩起来。
此时，陆母偏头看着她，语气不忍：“结果……出来了。
曾淑慧在大理寺刑讯下依旧没有改口，当年的丫鬟嬷嬷招供的也与曾淑慧表述的一模一样，你姐姐派去临水县的人也回来了，曾家人知道内情，招认的也很快。”
陆菀菀眼睫一颤。
“刚才……族老传信，说明日带族谱过来……各归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