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远离朝堂觅安宁

城门西口,马车出城,一路向临江。

宁烈坐车前,驾着缰,嘴里叼着草梗,打着哼。

苏瑾在车里喂奶,小宁无疆一口气不喘地吸,吸完了还想再闹。

宁烈头都不回:“你要再哭,我就给你写封家书,让你自己回宫当皇。”

小宁无疆哼哼了两声,真不哭了。

苏瑾隔着车帘掀了一角:“你这人到底是不是亲爹?”

“我是他命里的疯。”

“不是命里的好爹。”

“但你放心。”

“你儿子将来要是饿着,我能自己剁条腿煮了喂他。”

“你要是病了,我能拆人家庙拿药。”

“你们两个在,我就是天上的疯星。”

“你们要是有一人不在了,我就落地成魔。”

苏瑾没接话,车里沉了会儿,才缓缓道:

“咱去临江,不能闹。”

“不能打架,不能威胁人。”

“不能夜闯衙门,不能私设军堂。”

宁烈应了一声:“听着了。”

“不能喝醉了上人家屋顶撒尿。”

“也听着了。”

“不能跟小镇学子掰书。”

“……你管得太细了。”

苏瑾掀帘骂他:“你当年掀人书院门、跟人院长论朝纲那事我忘了?你那不是讲道理,是打架。”

宁烈咕哝着:“我那是怕他们误人子弟。”

苏瑾:“你再敢误人皇子,我就真把你送去种菜。”

宁烈笑了:“那你得管着我不偷种。”

半个月后,临江镇西头多了一家小院。

门口竖着块木牌,写着:

【三口之家,不讲朝政。】

小院东边种菜,西边挂衣,屋后头搭了个简易秋千,宁无疆整天吊那儿笑。

邻居好奇,问这家人干啥的。

宁烈说:“她教书,我种地,孩子吃奶。”

又问:“以前干啥的?”

宁烈咧嘴一笑:“以前疯过。”

“现在——”

“我们打算活着。”

临江镇的人,很快就习惯了这家三口。

男人力气大,谁家墙倒了找他,扛木料跟玩似的。

女人讲书厉害,一口气能从上古讲到现朝,镇上娃都爱听她讲“疯皇配打官吏”的故事。

娃小,爱笑,一哭就不认奶,只认他爹那根指头——塞嘴里能睡整觉。

头一个月,日子是清净的。

第二个月,镇北书院来人,说要请“宁夫人”去教春课。

苏瑾本来不想答应,宁烈劝她:“讲讲也好,你不讲书,人家还真以为你是靠我混来的。”

苏瑾瞪他一眼:“我嫁你前就在讲。”

“你是后来混进来的。”

宁烈摸摸下巴:“行吧,那我负责种田。”

“你负责当先生。”

“娃就咱俩轮着抱。”

春课开始的第一天,苏瑾进了书院。

第二天,整个镇的娃都疯了。

因为讲课那先生说——皇帝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活人里,打滚打出来的。

说得头头是道,还用了一大段“江界疯配当年剁朝官”的例子。

第三天,书院山长亲自来拜访,说想见一见传说中的“疯配”。

宁烈把门打开,说:“以前是疯配,现在是菜农。”

“你要来问我怎么剁人,我可以跟你讲。”

“你要是来问我家那口子能不能回去当皇帝,我告诉你——不能。”

“她现在是镇教。”

“讲课讲得好,打架我不许。”

第四天,书院给小院送来一筐书、一袋米、一封信。

信上只写了八个字:

【此间安宁,愿汝久居。】

宁烈看完,把信收起来,贴门后。

“这才像点样。”

“这才叫活着。”

第六个月,小宁无疆开始学走。

第一步,是从苏瑾怀里,走到宁烈脚边。

第二步,是牵着宁烈的手,摁在了门口那块木牌上。

他咿咿呀呀地念:

“家——”

宁烈抱起他,回屋,头一次没开玩笑。

“你记住。”

“你以后去哪,都得先带着这个字走。”

“别先走江,别先走界。”

“先走‘家’。”

“你娘给你天。”

“我给你地。”

“你要是想飞——”

“你得学会从屋顶跳。”

小宁无疆真爬上了屋顶。

那天他两岁,趁着宁烈翻地没看住,抱着小竹梯就往屋后爬。

等宁烈一抬头,那小崽子已经坐屋脊上,一手攥着风车,一手抹鼻涕,摇摇晃晃喊:“爹,我要飞!”

宁烈锄头一扔,仰头吼:“你给我下来!”

小崽子不听,还站起来了,脚底下一滑——

苏瑾从书院回来,正好看到。

手里的书都吓掉了,刚要冲上去,就听“砰”一声。

小无疆整个人跳下来了,正好砸进宁烈怀里。

宁烈哼都没哼,抱着他落地一跪。

小崽子坐在他怀里还笑:“我飞了!”

苏瑾冲过来拎起父子俩就骂:“你是不是疯了?你想他断骨还是你先死?”

宁烈喘着气把儿子往她怀里一塞:“不是你说的么,他要飞得会从屋顶跳。”

“我教的,我接的,我担着。”

“从今往后他敢跳,谁也别拦。”

“但我在,他摔不着。”

苏瑾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抱着孩子往屋里走。

小无疆还在她怀里兴奋得蹬腿,嘴里一个劲儿喊:“再跳一次!我要再跳!”

苏瑾咬牙:“你爹要敢再接你,我明天让他种满三亩辣椒地。”

第二天,宁烈真种了三亩辣椒。

种完回来,衣服上全是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小无疆坐在门槛上拍手:“爹变辣椒啦——”

宁烈咧着嘴笑了:“爹以后就是镇上第一辣菜王。”

“你娘是教书的,我是种辣的。”

“你再长大点,要想吃甜的,就自己去河边钓鱼。”

一年又过去了。

宁无疆三岁,能说整句能跑能跳,连书院里先生都夸他“天生就是吓人的料”。

苏瑾教书教得清闲了,整日教镇上孩子识字、断句、习史。

宁烈在镇上开了个摊,挂着一块破布条:

【砍柴、挑水、修墙、赶狗、看娃,五文起步,干得快不退银】

有人问他:“你以前干啥的?”

宁烈叼着根草说:“以前剁过人。”

“现在劈的是柴。”

“命我不剁了,家我得顾。”

“我再不顾,我那俩天生硬骨头的亲人,就要飞上天了。”